“其实,这种战法的弊端特别多,携带的火药若过多,自身危险性很大。而且只能在平原地区作战,限制性极大。”营将道,“更麻烦的是,为了不让火药受潮,且在颠簸中爆炸,我们只能用木头携带,每次携带一车也不过百余斤,战力十分的有限。何况此番是首次使用,敌军不熟悉,若不然,他们有的是法子针对。”
那是。
“《赵氏兵法》也说过,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是以轻骑兵消耗对手的精力,而后重骑兵冲击。如果面对他们的‘风筝战术’恐怕我们也无可奈何。”赵副总兵忽的好笑道,“什么赵氏兵法,分明是卫小郎的兵法,王爷可想不到什么‘风筝战术’。唔,也不知高原战事如何。”
营将道:“正要通报大人,南征军已彻底平定高原,卫大人上山只带了万余大军,如今麾下少说也有四万人马,还是留下一营给安定卫的前提下。”
赵副总兵抿着嘴角,他妈的,老夫这数十年白活了简直是。
待知晓详情,赵副总兵霍然站起来,走到门外深吸一口寒冷夜风,回头道:“小后生,你说,我这样的老人是不是该退下来了?我军如今有郡主这样的天纵奇才,又有卫央这样的少年英才,我们再栈恋此座位,似乎,似乎已经俨然跟不上如今的战争需求与新局面?”
不是。
“新武器的运用,一开始定然是‘无脑地平推’,但随着战争的进行,武器的优势与劣势必然会被发现,有短板,则必定有克制之法,解决的法子只有两个,一个是人如何更大限度的运用武器的长处,避免武器的劣势为敌人所用。第二,便是研发更好的武器,此所谓战法与技术,两者缺一不可。”营将挠头道,“标下也不懂这,只看着书上说的,果真一一在战场上得以验证明确,于是自赞同上头的另一句话。”
赵副总兵心中烦,哪里想得起那些话。
他们这些老将原本也没把卫央零零总总总结出来的《赵氏兵法》当回事儿,上面有大量新的叙述言辞此刻想也想不起来。
“战争最宝贵的就是人才,技术人才是人才,将校军卒也是人才啊。老将有一身宝贵的战场经验,这本来就是军事学问,怎能是没有用处了呢。”营将劝说道,“我等此刻也还是只会一路轰轰杀过去的新手,此番回去后,恐怕要去军中讲学,也只能说现场,又怎会懂战法。”
赵副总兵惊讶道:“你们也不懂?”而后道,“也是的,战车这种兵器,早在汉代就已经淘汰掉了的,如今又搬出来,咱们也都是新手。好,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拼死力战,须提防朝廷。”
而后又笑道:“老夫还去看过留在吐鲁番城的新战车的,只当这没什么用,只能去运粮。这下好,有这些战车,我瞧敌军还怎么敢来报复。”
一时命人将敌军尸体收敛深埋,又命人快马加鞭上报忠顺王。
岂料哈密城不见老王爷,朱副总兵说大军已到赤斤蒙古卫。
他一看战报后,也摇着头生起些许心灰意懒之感。
只他却不敢心灰意懒。
赵王大军已公然在嘉峪关集结,朝廷陈兵十二万,与甘肃总兵神英合兵一处有吞并关西之意。
很显然,镇戎军的大动作让朝廷坐不住了。
信使直奔蒙古卫,人到城下时,果然见远处有朝廷大军斥候行走。
“直娘贼!”信使气得破口大骂。
然而,目前战场所见的却不是真相。
赵允伏手里拿着一份战报,双手颤抖着咬紧了牙。
皇帝不是冲着西陲来的。
“上月,我军行动初,朝廷以防范为名,抽调大同守军命赵王统帅直奔关西,皇帝御驾亲征,试图趁机打鞑靼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为做的逼真,皇帝没有制止赵王试图果真吞并镇戎军的意图。”赵允伏对面坐着一个老人,老人苦笑着说道,“然而,此番天子驾前无一不是文臣,有几个知兵?大军才到达大同,鞑靼人一次猛攻,大军全线溃退,如今大同告急,天子不知该如何进退,越王可对此事幸灾乐祸的很呐。”
赵允伏怒道:“时雍,你也是知兵之人,怎么会让那些无能之辈挟持天子呢?时人称,你与王恕、马文升号称天下之三君子,你们就是这样侍奉天子,是这样消怠朝政的么?你死谏天子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
老人道:“是我等之过,只是……”
“你们哪里是过,这是逞心机专权误国!”赵允伏怒骂,“你当老夫不知你们的心思?你们内阁难道没有与鞑靼人约定,要先吞并我镇戎军?刘大夏,刘大夏,我瞧你这个兵部尚书果真只是个兵部尚书,汉唐故土正收复,你们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子,你可真,可真,嘿!”
刘大夏面色羞愧,但毫不为耻,断然道:“西陲如今坐大到如此地步,你让朝廷诸公哪一个敢不心惊胆颤的?若是你为阁老,你当如何应对?放之任之吗?”
赵允伏怒骂:“好一张利口,依你之意,老夫如今当把王府搬到吐鲁番?”
“最好如此。”刘大夏劝道,“天子逢大败,朝廷诸公……”
“若你等无义,我镇戎军何惧,那便刀锋说话罢,也叫天下人瞧一瞧,我等在前头浴血奋战,朝廷是如何捅我们刀子的。”赵允伏森然喝道,“你如今可归去,叫赵王引兵来战,再提请天子,御驾亲征鞑靼人不成,可前来西陲求胜,无妨,左右在你们的心目中,老夫弱了是误国,强了是国贼,进退无路,咱们战场见。”
刘大夏显然没有预料到赵允伏会是这个态度,当即大吃一惊慌忙起身乱摆手。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刘大夏建议,“王爷可……”
“一步也不退让,赵王和等人?小人也!大好西陲让给他,民众太无辜。”赵允伏要求,“你此番回去,可告知天子与诸公臣,王府退无可退,大军退无可退,若逼迫无奈,我们能不要朝廷一兵一卒打得了外敌,自可守得住西陲。”
刘大夏心中一乱,他当然看得出赵允伏早已做好了这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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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不能再用此前计划试图说服他。
刘大夏遂道:“若如此,老夫子会禀报天子,不过,老夫听说西陲有一个少年……”
“他叫卫央,我镇戎军副将,老夫本想与他共享西陲,他不要。”赵允伏心中怒火万丈,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胡瑾定早把这孩子对我们的重要性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你们了,对不对?你不论是替谁说的,是天子,是诸王,亦或者什么阁老,你回去告诉他们,这孩子与我们西陲军民如同树根之于大树,决然不可分开。他自己若是愿意,老夫绝不拦挡,但谁若要以什么混账理由要老夫将他送给谁,你大可以试一试,老夫手里的刀可不认得你刘大夏是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