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正与嵩山派两个人说话。
童百熊是留不住的,战到黄昏时,山坡下已扎营的牧仁部落民众瞧着那剑光霍霍的打斗都已平静了,童百熊气息悠长,忽的向乐厚猛攻,若非卫央相救,丁勉只怕要中招。
“这是魔教的黑血神针,你应当知晓。”丁勉用树枝架起一根牛毛钢针在火光中细看,心情倒也已经不那么悲愤了。
卫央道:“童百熊也算当世高手——若不然上来便加以偷袭,只怕我们也很危险。”
乐厚道:“倒也算有高手的矜持,不过那厮与上官云会和,只怕会再来。贾布那厮阴险恶毒,上一次,孙师弟险些便中了他们的门道,为首之人便是这个贾布,此番没能留下他们,着实可惜,不知这些人又要造成多少杀戮。”
比起你嵩山派,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差。
卫央瞧瞧那两人,他不避讳自己武功低微的事实,说道:“我若有二流高手的实力,那些人今日一个也别想逃脱。丁二先生,你们此来高原所为何事?”
丁勉也不隐瞒,这半晌打下来,他倒是佩服起这人来了。
丁勉道:“本便是追击贾布,也有说服牧仁接受朝廷挟制的意图。哼,少林如今可风光的很哪,他们派人去奴儿干都司协助镇守太监与当地卫兵统合当地部落,眼看着声势越发的浩荡,我五岳剑派怎肯居于人后。”
明白。
“此事你们做不成。”卫央一笑,将黑血神针取几根装进熟牛皮的袋子,此物当带回去请叶大娘仔细斟酌,得想法子配置出解药——不但是为己,若到了要救人的时候,这也是一个撒手锏的。
他说道:“这些人,凭语言无法说服之。我既亲帅大军至此,这高原自落入国朝怀抱,只须等犒赏便是,两位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要去哈密么?”
丁勉神色一喜,凑近些问道:“你之意可愿分一些功劳?”
“你二人本就到此了,防止魔教刺杀牧仁汗本就是大功一件了,我何必隐瞒。”卫央皱眉道,“我虽与你派有间隙,然对付这些人的事情上,你们若不肯拖后腿,我自公道办事。你们可传书于左冷禅,问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在功劳簿上会写上你们的名字,序列在前面。”
丁勉沉默了片刻,目视乐厚想问他的看法。
很明显,这是拉嵩山派打击少林派威望的手段。
乐厚踟蹰不已,他在武学一事上算得上嵩山派第二高手,根骨在诸位师兄弟之上,这也是左冷禅传他大嵩阳神掌之后又传寒冰神掌之由,但在这算计人心一道他可不如七师弟汤英鹗,自不敢替左冷禅做主啊。
这时候,牧仁与那几个长老也凑了过来。
他们瞧懂了,卫央要的是这片土地。
这似乎是无可逆转的事情。
那牧仁直截了当地问道:“此事我部只怕难以答应——你再降一个层次如何?”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可以名义上接受大明朝廷的约束,但绝不能交出兵权。
卫央将一根树枝丢进篝火堆,冷然道:“我此来只为办此一事,谁肯与你们商量?今日之事,要么顺我者昌,要么逆我者……你们自知道什么下场。”
牧仁大怒道:“我们便不能反抗?”
“论争取人心,你们连渣渣都算不上,土默特部贫富分化已到极点,军事贵族骄奢淫逸至极,九成民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乃至有寒者冻死于荒野,饥寒交加之人饿死于帐篷。这高原之上,早已如万丈木柴,缺的只是一把烈火。你等如今镇压得越狠,你等死的便更加无葬身之地了。”卫央目视那些贵族说道,“如今归顺我,必少不了你等锦衣玉食生活,而若我大军到来,到时你等便是阶下囚,虽一书吏可杀之。”
那几个长老面色愤怒,他们自然知道明军即将抵达。
可他们的探子还要去山口打探,前往北山老营的大军还要在战后挑选出来。
“我等已叫小查尔丹往前传令,各部族出兵一千人,汇合数万大军,北山老营,你们攻破不了。”牧仁威胁道,“待明日平定优丹部落的叛乱,你还能做什么?”
是么?
卫央回头问:“老庄,给诸位准备的帐篷安顿好了?”
庄克新笑道:“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那些人骇然道:“你,你想干什么?”
“请各位在汗帐住上一晚上。”卫央起身道,“好了,我要去看细盐熬制了,你们在这里商议,记着,明日与优丹部落之战,我当亲引诸部击之,你等只要在山上观战,若胆敢下山,我只消暂且不傻牧仁汗,牧仁部自不会调转马头,但待尔等,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牧仁怒骂道:“卑鄙无耻啊!”
“这算什么,我们本就是敌人,我记得,铁木真当年攻打桑昆之时也有类似的行为,你们能说铁木真卑鄙无耻?”卫央笑笑道,“好了,诸位是贵族,当有贵族风范,不要令我等越发瞧你们不起。夜了,都去歇息罢。”
那数十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突然翻脸将他们扣押下,但见庄克新等人虎视眈眈,一言不合便要拔刀,那伙人恨恨不已,无一人敢高声叫大军攻山。
卫央下山来,路上无一人阻拦,他直入一个破旧的帐篷,只见四五个妇人,年纪大的有五十多,看着像七十多,年纪小的只有十七八岁。
还有三两个小孩子,如今也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众人见他进来,大的慌忙抱着小的,老的双目无神瞧着他,半晌才问道:“大人要杀了我们吗?”
哪里的穷人都是一样哟!
卫央取一些肉干放在木墩上,自己先吃了一些,说道:“我有一件事,须劳烦各位。你们在周围帐篷里面找一些手脚利索的妇人,我山上熬盐正急,你等百余人也好,数百人也好,可上山助我。”
而后询问道:“这帮忙自该给工钱的,不知你等为那些贵族老爷们做事,每日可得工钱几文?”
年老的妇人茫然半晌才说:“给老爷当牛做马,哪里还能要钱啊。”
“那怎么行呢,贵族老爷是人,你们不是人?”卫央道,“这样吧,我此番前来也未曾带大钱,请你们帮我熬制细盐一晚上,我给你们一人两斤细盐权且当工钱,行么?”
妇人们面面相觑,这位汉家大人怎么比贵族老爷还客气?
可是真的给钱么?
“我此番前来,带给那些贵族老爷的是刀剑,带给贫苦人家的是金钱,当然了,还有很足的友谊。”卫央发誓道,“你们长生天在上,我绝对没有坏心眼。你们要明白,我只是来打贵族老爷的,何况,我若是要谋害你们,又何必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