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时极冷,郝长老拉了下崭新的棉衣。
卫央打了个呵欠,也醒来,从袖子里翻出几个馅饼,还拿出一个小酒壶。
郝长老不接,他如今已经被这厮整怕了。
宋长老笑道:“你若不肯害他那他自然不针对你。”
“哼!”郝长老往旁边靠了一点,“与这厮走近半分老夫都觉遍体发寒。”
“那你饿着吧。”卫央将馅饼递给宋长老。
宋长老吃两口,郝长老劈手夺过才肯进口。
文长老摇头,五个人就挤在那小房子里,这都靠在一起一整夜,他若想下手,早就对他们下手了。
“倒是个不招惹就安全的家伙。”文长老抿一口酒暗忖。
他把酒壶递给卫央,卫央却摇头拒绝了。
“我不喝。”卫央道。
丘长老讥讽:“江湖上的人,不喝酒算什么。逍遥自在,喝酒作乐,那才是逍遥。”
“那是你们的逍遥。”卫央运功往外头听了听。
寒风呼啸中,锦衣卫还在巡逻。
隔壁没一点动静。
但那老汉却起了,在院子里嗤嗤剌辣扫了半晌,然后又是那小妇人出门看天嘀咕着“又要下雪了”之类的,又片刻,难闻的味道传来,小妇人叹道:“天杀的鞑子,他们一来城里掏粪坑的也停工了都。”
老汉道:“这么冷的天还可忍耐,要到了热天才难熬。”
这又令卫央想到哈密卫生系统的改善问题,他这段日子注意到家里那些员工甚至都没有喝热水的习惯。
这可不太好!
注意好卫生习惯,加上逐步提高的医疗水平,人口才能实现较大幅度增加。
人,永远是最宝贵的资源!
心里想着这些事,卫央悄悄打了个呵欠,又运功苦练,不觉一日光景过去,到黄昏,外头传来敲门之声,老汉应一声,只听几个女子的声音都叫道:“见过老员外。”
啊?
卫央蓦然想到老汉的身子骨,这厮莫不是……
“姐姐,我们来看你,身子可好么?”那几个女子问道。
小妇人笑道:“可怜你们几个还记着我呢,还挺好,快来。”
原来是她以前的几个“姐妹”,听她们说了半晌,只听这个说“姐姐好福气”,那个谈“咱们可难为”,又说起什么这千总十分野蛮,那守备极其粗鲁,一时都叹道:“姐姐才梳头便有了员外那样的良人……”
郝长老笑骂:“那老儿算是好福气。”
卫央正待要说话,耳中忽听到衣衫破空之声。
“来人了。”宋长老低声道。
佛堂里传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声,来人轻功很高明,听落地时的声音,卫央判断有三个。
宋长老却竖起两根手指来。
八个!
“还有!”文长老低声道。
卫央将紫霞功提到极致后,贴着墙果然听到不下八个悠长的呼吸声。
紧接着有人跃过墙头探察,很快那边传来压低的说话,有人道:“一个老头儿,七八个女人。”
当即有人道:“这老头好奢遮。”
吃吃吃几声轻微的笑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听佛堂里咣的一声仿佛是谁碰在了门上,有人呵斥道:“仔细!”
宋长老悄然通报道:“那个持有降魔杵的便是这人。”
文长老也道:“外功已至极,内功造诣也算一流高手。”
再等了片刻,那边竟传来嗒嗒的声音。
是什么?
“哼!”文长老好笑,“他们竟想生火做饭,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丘长老却道:“那是他们笃定此刻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卫央心中默数了六百息。
果然没有人过来。
这一拨锦衣卫巡逻人员很有问题。
很快的,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打水的声音,还有人在翻动碳窖,有个人低骂道:“漠北双熊果真丧尽天良,大慧和尚的半截身体被他们扔在碳窖里了。”
卫央皱眉想:“上次战后官府没派人来彻查?”
他知道大慧只怕是早就死亡了,可官府竟没有追查此事那就有些奇怪。
“要死的活的?”文长老突然问道。
卫央道:“十成把握的前提下要活的。”
“嗯?”文长老很奇怪。
卫央道:“既是西域武林的,活的便有十足的用处。但若不能十成把握拿下他们,那就杀了吧。”想想又说道,“我与你们又不是至交好友,也不好让你们拼死一战。”
哈——
丘长老脸上的伤疤猛烈一卷,站起来走去窗前轻轻推开窗户。
夜风卷雪扑入面,不由人浑身一震精神大爽。
卫央最后一遍检查身上的武器,他刚站起来,宋长老在他肩膀上一按,道:“我们去就是,你守在这里。”
他目视郝长老,郝长老哼的一声,下一刻,他原地消失,不听才开了一点缝隙的窗户有响动,他竟已出现在院子里,当真一抹青烟、一只飞鸟一般。
卫央目中泛着奇异的光彩,宋长老知道他内心所想。
卫央知道郝长老与他每日交手都是留了八成功力的,否则,凭他的轻功……
此人轻功只怕天下无双!
“慢慢来。”宋长老安慰道。
窗户缓缓打开,五个人跳到院子里,那正屋里传来老汉打鼾之声,小妇人嘀咕着翻身的声音,还有客舍那几个女子梦呓的声音。
卫央缓步正要去那边屋子,呼见郝长老轻轻摆手,指了指那几个女子的房间,做了个使剑的手势。
有人会武功?
卫央心下一惊,正要提气之时,猛听外面脚步声杂乱,十数个锦衣卫巡逻而来,有人谩骂道:“直娘贼,这外头买的吃的,就是不比卫小郎家的,竟吃坏了咱们的肚子。”
有人道:“何总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咱们防守这么严密,贼人怎敢来?放心,咱们替你们作保。”
那位何总旗气道:“可咱们是胡千户招的人,马试千户本待咱们便不顺眼,这番只怕要丢了差使。”
几个人嘟囔着,加快脚步渐渐往远处去了。
正在这时,佛堂中传来一声闷哼,虽甚轻,但听得出有人正在运功,更有人低骂道:“他妈的,谁在水里下了毒?”
这么快?
卫央更不迟疑,当即疾奔那几个女子窗前,郝长老跟了上来,却从怀里摸出个铜管,他示意卫央先别出声,又拿出火捻引燃铜管里的物什,而后迅速塞入窗棂下,轻轻往铜管后面一吹,不过呼吸间,里头传来当的一声什么物什掉落在地的声音。
“好了。”郝长老正色说道,“小子,咱们是成年人,不便去,你进去将她们藏在暗处。记住,金刚宗内功外功均十分的厉害,一会打起来,你可别出来。”
这倒是好心。
“哼哼,老夫懒得管你,可你是叶家妹子的心头肉。”郝长老再不言语,拔地而起直扑佛堂,但他却没有落在佛堂,而是直奔佛堂另一侧的文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