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叫一声痛,老子砍了你的狗头。”卫央森然道,“哪里来的野狗,趁着人家小妇人悲痛欲绝,把手往衣服里头塞?”
那几人连忙大叫:“冤枉,冤枉啊!”
卫央叫来十多个军卒,冷冷道:“抓出去,闻一闻他们手指上的味道,哪个有脂粉之香,砍了哪个的爪子。”
这一下,那些家丁们再无一个敢喊冤,只好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卫央出手如电,在刘员外背上拍了几下,刘员外悠悠醒转,整个人彷佛傻了般,瞪瞪呆呆彷佛一个破风箱,半晌才拉一口气。
卫央又以刀鞘在那妇人背上连点数下,而后转过身,他最见不得生离死别。
刘都司不解,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我本该体谅那些奴才,毕竟他们也是被剥削的。只是我痛恨趁人之危,尤其对女子下脏手的。”卫央冷漠道,“这等人,或许被压迫地憋屈了,但若真有勇气,何不提刀杀了他家主人?趁着几个弱女子悲痛嚎啕才下手,并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这种货色,不杀便足见我仁慈。”
小妇人闻得,才知发生了什么。
她竟转过身,跪在地上工工整整磕了一个头,哀声感谢道:“小妇人感谢少侠……”
“什么少侠,这是咱哈密卫的卫小郎,大名鼎鼎的卫守备。”刘都司说道。
刘员外一怔,当即轻轻放下那具尸体,颤颤巍巍走到卫央面前,纳头先拜了一拜。
小妇人急忙起身,退后三步才转过身,瘫坐在地上,抱着她丈夫的尸身,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哭泣。
卫央避开刘员外的大礼,劝慰道:“老员外节哀,何况,未必是令公子么。”
“是小儿,老夫陪他自幼读书,岂不知是否是小儿。前几日才砸上了手指,说是不小心,老朽却知小儿辈爱闺阁乐趣。”刘员外不起,跪在地上道,“卫守备,老汉知道你,如今刘家上只有不才老朽,下唯有二三乳臭小儿,妇人们不当家,这为小儿报仇之事……”
“老员外请起,我自会全力以赴。”卫央问,“老员外可知,刘公子有什么仇家?”
“也不算仇家。”刘员外在两个军卒的搀扶下起身,他不敢回头看一眼,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老夫辞官后,小儿与佳妇成婚,本便得罪了越王之子。”
越王?
皇帝的亲弟弟,据说虽多年来足不出户,六部之中却永远有三部在他掌握之下的越王?
“但老朽笃定,此事必不是越王所为,三王子也不敢如此大胆,否则,便不会有当初佳妇嫁给小儿之事。”刘员外理智至极,分析道,“何况老朽只是个员外郎,从无得罪权贵之处,糊涂过一生。”
“那么刘公子为何夤夜出门呢?”卫央问。
老员外忍不住泪落如雨道:“小儿最孝顺,长念他母亲慈爱,过两日,便是他母亲十年之祭,因此去请佛堂的大慧禅师。”
而后咬紧牙关恨道:“老朽猜测来必是鞑子密探行凶,卫守备,李都司,老朽别无他求,只愿你们早日抓住鞑子密探,既为国家出力,也为小儿报仇,如此,老朽死而无憾!”
这老人倒是个颇仁善的老者。
卫央往巷道外瞧了一眼。
卫央已听到,外头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与两个干办说:“定是这里附近的穷鬼,眼见活不下去了,便对我家公子起谋财害命之心,快把他们抓起来,必能问出端倪。”
张干办为难地道:“刘管家,此事咱们可做不了主,何况,案子未查清,如此行事怕是要激起民变——自古以来也唯有这么办案的罢?”
刘管家说道:“不是这些穷鬼还能是什么?你们办不办?”
张干办说道:“这里是刘都司节制,卫守备主张……”
“一个小孩子能抵什么用,你让开,我自去找他。”那刘管家叫道,这次放大了声音。
这一下,刘都司听到了。
他犹豫下拉着卫央去了一边,低声道:“那姓刘的身份很诡异,不是锦衣卫密探,必是东厂番子。”
刘员外家有什么值得这两个机构监控的?
“这些人只不过以这种身份为掩护,他们盯的是咱们。”刘都司低声说道。
卫央不理他话里的机锋,回去让那几个妇人先让开,她们已经破坏了第二现场了。
至少这里是抛尸现场吧?
“且待我等仔细查探,必破此大案。”卫央回头道,“去,命人沿街通报,只说是刘府的公子昨夜晚遇害,不知道凶手是谁。”
刘都司请教:“是否说明这里是……”
“不必,便说是在这里发现的尸体,其余一概不要说,”卫央忖度着,询问仵作道,“老先生之意如何?”
“善。”仵作点下头,奇怪道,“这么快便能发现死者身份的疑点,与凶手破坏死者面目的行为不符合。这毁尸灭迹的手法着实太低级,老朽以为只怕是临时作案,可这……”他不忍当面说扒皮抽筋这词,遂问道,“卫守备可知凶手匆忙中破坏面目,却为何又砍下几处皮肉?”
卫央也不知。
“此事须详细的尸检,请老员外见谅,尸首要带回衙门。”卫央知道刘都司不擅破案,遂向他拱手,刘都司点头走到一边,挡住外头进来那刘管家,只听卫央道,“若一旦有所发现,必来通报老员外的。还请保重身子骨,至少不可坏了性命,咱们总要找到凶手才是,对不对?”
好说歹说劝走刘员外,但那几个妇人却要留下来。
刘公子之妻说道:“纵是做不得什么事,刘郎的身子,总是要擦拭干净的,还请卫守备,刘都司,各位军爷通情,小妇人万死难报。”
卫央摆摆手,叫她们先在一旁去歇息着,自与仵作商议,他问道:“大慧禅师何人?佛堂在何处?可知刘公子何时被害?”
仵作道:“这个小人只知道些许,却不好胡说,不过,小人倒知晓此人在什么地方。”
走!
“此事应当与大慧禅师无甚干系的,从佛堂到这里,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大慧只是一个人,纵然他有杀心,也不可能搬运尸体毫不使人察觉地扔到这里来。”刘都司却道,“何况昨晚彻夜有卫所的人巡察的,大慧连武功都不懂,怎么躲过那么多军卒?”
为何不能有旁人?
“大慧真是个普通人,也未必便不识江湖的高手,命案须不可粗心,去问。”卫央当即向外头走去,此处自有张干办他们负责。
刘都司只好跟上,他算自己的脚力也觉着大慧不会是凶手。
卫央路过那些家丁时,吃了苦,那群人安生了。
只是那刘管家是个周到的人,他身材中等,相貌一般,穿着普通,却彷佛刘员外的儿子一般,拉着脸既训斥那些家丁,又安抚他们“我是知道你们的嘛”。
他倒会做人。
卫央不理睬,提刀已要出巷道,对面街道边上看到丁坚正冲着他暗暗示意,他似乎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