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把剑鞘眨眼到卫央眼面前,他却毫不害怕。
当的一声响,那剑鞘高高飞起重重落下,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宁师妹,岳夫人,好,好得很。”封不平见是那妇人又出手,一个箭步窜出来,长剑遥指着岳不群夫妇,大叫道,“便是你们夫妻二人一起动手,我也不惧你。”
宁中则一笑,转过身来,卫央看清楚她的容貌,是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眉目慈和,只是有双眉英气勃勃,她手挽剑花,一手拉起卫央的胳膊,和声道:“孩子,你别怕,方才那是嵩山派的‘高手弟子’狄修,他只要戏弄你,他没有下杀手。”
卫央皱眉道:“我与他有何冤仇?”
地上爬起来一人,视之,灰袍阔剑,也灰头土脸,原来被宁中则一剑破去了嵩山剑法,又以内力封了他的肩井穴,此刻才缓过气来。他便是狄修,左冷禅的亲传弟子。
狄修大叫道:“出言戏弄嵩山派前辈,你便是罪该万死!”
卫央好奇请教道:“我听说,嵩山派的掌门似乎姓左,名冷禅,是罢?”
“又如何?”狄修又要去取剑,却觉双臂毫无力气,不由又喝道,“华山派的宁师叔,你们华山派可是对家师有什么看法么?”
蠢材。
卫央眼见那丁勉悄然要将狄修拉走,显然打定主意要看岳不群与封不平闹内讧,心下微微沉吟着,转瞬便有了想法。
他扬声说道:“那就是了,这左冷禅既然姓左,那便不是姓朱了,是不是?”
宁中则见他虽在凶险之后,竟却不见有惧色,心中颇有些喜爱,又见他瞪着丁勉,便油然笑道:“左掌门自然不姓朱啊。”
“那你嵩山派弟子又有何资格,在天子的子民的店铺中,既又想杀人,又想要暴打店家?”卫央质问道,“久闻左掌门雄才大略至极,大有合并五岳剑派之意,怎么,左掌门不满足当左盟主了,还想当左皇帝?”
丁勉神色巨变,当即拔剑在手,厉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那就是了,左掌门既没有当左皇帝的意图,丁先生,你们又怎么敢有对天子的子民生杀予夺之念?”卫央厉声道。
丁勉倒退两步,连忙道:“我不与你这奸猾小子争辩。”
“无理寸步难行罢了,好了,丁先生既要杀昆仑派的弟子,又要驱逐衡山派的前辈,想必是要打一场的,请,”卫央肃然道,“请外头,我这里,我做主,倘若敢打架,我便叫官兵捉拿,还有,”他刀指着狄修道,“这位狄‘朋友’,打坏了我家楼板,修缮费,出。”
出乎他预料的是,狄修竟先在腰包里摸了一把。
这动作,卫央熟悉之至。
穷鬼。
穷鬼遇到要用钱解决的事儿的时候,一般都是先考虑钱包里的积蓄。
丁勉心中惊奇至极,这小子竟敢把嵩山派往死了得罪?他就不怕报复?
于是道:“我们五岳剑派自然是讲道理的……”
“可别,我倒是只见你嵩山派仗势欺人了,何曾与我讲道理。”卫央指着那翁酒冷笑,“你是花了钱,但我这里的饭菜亏你了?我自去给你打酒,亏你了?反倒你,先在我这里私设公堂,又试图指使左掌门的弟子持械行凶,现如今百般抵赖竟不想赔钱。”
他向楼上楼下团团作揖大声道:“纵然是鞑子,这些天也在城里四处传播,但凡能拿下哈密,必对我等小民减税减负,你这口口声声代表五岳剑派,却又对大明子民生杀予夺巧取豪夺者……”
“闭嘴!你闭嘴!”丁勉眼冒凶光大叫道,“多少,你但凡要多少。”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来报复。
若在一个开店的小子手里折了威风?
回去只怕要被掌门人责罚的。
这时宁中则也拉了一下卫央,低声道:“孩子,行走江湖可不能多结仇怨……”
“我知道,”卫央大声道,“接下来,必然有什么鞑子的密探,魔教的弟子,眼红我这点产业,所以夤夜来杀人。是不是?无妨,我这便买通南来得北往的,请他们四处传播,哈密城有名的卫家小吃铺子,因为得罪了嵩山派,丁二侠狄大侠颜面无光,所以卫央这小子,被鞑子的密探给杀了,铺子被魔教下手扬了,无妨,无妨得很哪。”
丁勉气血翻涌,不由抓起自己的钱袋子,又抢了狄修的钱袋子,大叫道:“赔你,赔你,我嵩山派的弟子,向来心胸开阔,怎会与你一个小子计较——多少钱?”
卫央哈哈大笑道:“丁二侠这句‘多少钱’可滑稽的很哪——一百两!”
他神色一收面容严肃无比。
众人如闻“小妹妹惊天一箭,林三哥生死未知”,一时俱惊呆了。
一百两?
你这破店能值一百两么?
“岂不闻,破家值万贯?打坏了地板,我便要装修木楼;若装修木楼,坏了院子的格局,又要修院子,如此一来要你一百两少了么?”卫央震惊道,“堂堂嵩山派,丁二侠,狄大侠,竟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来?”
楼下食客们都听呆了,打坏你家地板便要一百两纹银啊?
这不是阎王殿的吧?
宁中则看出卫央在戏弄那二人,遂摸摸他脑勺,柔声道:“孩子,生意可没有这么做的。”
“无妨,这些个横行霸道的家伙,我家做不得他们的生意呢。”卫央斜视着丁二侠,“果真一百两都不肯给我?”
丁勉竟倒转两个钱袋,当的一阵乱响,丢下一桌子碎银,还有些铜钱,一手拉起那狄修,一手抓着看呆了的中庸模样中等气质中年年纪的方千驹,一脚踹开窗户,一眨眼跳出去,惊得大路上行人纷纷叫,眨眼间几个起落,竟就不见了。
这时被晾了半天,颤抖的手持剑扎姿势的封不平尴尬至极。
打?
这小儿倘若问他要一百两银子呢?
不打?
岂不是怕了岳不群夫妇了吗?
“岳不群,我们乃是华山派剑气之争,今夜三更时,我在城外等你,不死不休!”封不平只好先走。
卫央拾起剑鞘双手递给他,惊讶道:“封先生,我看你方才那一手帮着丁二侠杀人的内功拂剑鞘的招数,那可精妙的很哪,你定是甚么‘剑气之争’里学‘气’的人罢?”
封不平怒道:“我乃是剑宗传人!”
“那你学内功干什么,就为今时今日吓唬我吗?”卫央摇头道,“你看,你气性多大,连饭也不吃了——哎哟,剑鞘上怎么那么大力气?这又是什么剑宗的高明招数吗?”
封不平仰天怒叹,抓起剑鞘捂着脸便要跑。
“吓唬我的赔偿,你当可以省了?”卫央一把扯住他袖子,又叫道,“好高明的内功,我竟拉不住你啦!”
封不平泪如雨下,伸手在腰里一摸,竟拿不出分文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