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炫武骑着三轮车,一路兴高采烈的和亚哥说着话。到了镇上的时候,雨也停了,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散着明晃晃的亮光,隐隐有种要一跃而出的阵势。空气清新,风轻柔又凉爽,让人禁不住心情愉悦。
入了街,街道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相互交谈着,说着雨势天气,地里的庄稼。
闵成俊与陆晓畅和店里的员工也都在店门口,用扫把清扫着门口的积水和雨水冲来的垃圾。
大木头低头蔫脑地拿着一根水管,冲洗着门口水泥地上覆着的一层泥水。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叶炫武笑得露着一口大白牙,还骑着亚哥的三轮车?
“炫爷哎!”大木头吆喝了一声,“这是干啥去了恁乐呵?”
叶炫武来到跟前踩了刹车,“钓鱼去了,你管的着吗?好好干你的活吧!”
“是啊,还是炫爷的命好,亚哥看得跟命一样的三轮车也肯借你骑,话说你是用啥借口借来的?”大木头语气里掩不住的羡慕。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孬得借不着人家的干灯。这可是他主动给我骑的,不信你自己个问他?是吧叔?”叶炫武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车箱,目瞪口呆之后脸上尽是恼怒。又骗我!!
看着叶炫武一脸又惊又怒的样子,大木头好笑:“炫爷,你不会是见鬼了吧?车上我可没看见人啊。”
叶炫武瞪了他一眼,跳下车发狠地踹了三轮车一脚。脚尖传来的痛感让他脸都扭曲了!嘴里吸着气,踮着那只痛的脚跳着打转,好像能减轻痛楚似的。
闵成俊把手里的扫把,递给身旁的陆晓畅走了过来。扫了他掂起的痛脚一眼,又看了眼空荡荡的车箱,“你们俩一块钓鱼去了?”
叶炫武想起昨晚说错的话,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闵成俊,垂着头应了一声“嗯。”
“是我送你回家?还是你自己回去?”不由他回答,闵成俊已伸手紧紧的‘扶’着他的手臂,让他挣脱不得。
“成俊叔!”叶炫武求饶道,“你别对我用暴力可好?我跟你走,你松开!”
闵成俊不理会他,从他手中夺过钥匙。甩手扔向大木头,大木头好在反应快,抬手便抓住了飞来的钥匙。
“把车子送回花儿爷那儿去!”说着话不理会叶炫武嗷嗷的乱叫,硬夹带着他离开。
围观的人只当闵成俊管教不听话的孩子,没当回事。待两人离得的稍远些,闵成俊从叶炫武的轻声低语叙述里,知道了钓鱼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以及亚哥在回来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这会儿,太阳光芒万丈地冒出来,风也狂作了起来。
界河河堤的一处荒坡上。
亚哥在一片荒草萋萋的野地里站着,身前是一个凸起的坟包。没有墓碑更没有碑文。在这片漫野地里,除了坟边有比人高的野草,就是不远处顺着界河堤坝上种的白杨树,‘哗哗’摇着树叶作响来陪伴这个无人涉及的地方。
方辞,虽然现在我给你报不了仇,但今天我就先给你出口恶气!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抓住杀你们的凶手!
亚哥出神,虽然没有回头,还是知道有人走了过来。
闵成俊先是看了一眼亚哥,然后眼神复杂地落在坟包上。一眼就看到湿哒哒的地面上,有被雨打湿的纸钱痕迹,看得出来那是雨前留下的。
“你没事吧?”闵成俊略显担忧的问。
“没事”亚哥淡淡的应了声,然后在闵成俊的震惊中,把口罩、帽子、外套一样一样把伪装从自己身上取下来。闵成俊诧异地接过了亚哥——不,是叶枫乔递过来的衣帽。
闵俊不解地看着她把连帽衫上的帽子缓缓地罩在头上,像举行仪式般庄重。望着她从头黑到脚的衣着,心里更加好奇,有种一定有事的感觉,“你这是咋啦?”又扬了扬手中的衣帽,“这个又是啥意思?”
叶枫乔微微一笑,缓缓道,“憋屈了那么多年,总是到出一口气的时候了。我想用我自己的模样出这一口气,这样才比较解气。”
闵成俊哭笑不得望着她,“守将大人,你这总算是开口了。开口你就打哑谜,你不是不知道我脑袋转弯慢,别打谜语你直说。”
“你给王孝男打电话,让他一个人过来。”
“现在?”闵成俊望了一眼四周,此时太阳偏西不算晚也不能算早。依照王孝男那神佛难请,全凭自己心情做决定的人,等他来到说不定是明天的事了。“你有事和我说好了,我和你一块儿。”
“你帮我把衣服洗了,跳三轮时不小心摔了下,要不是我身手好,恐怕变泥鳖了。”叶枫乔难得打起了哈哈。
闵成俊一脸严肃,“今天避雨你遇见谁了?怎么突然想见王孝男?叶枫乔,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方辞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
虽然我和她没结成婚,但是我和她也是十几年的朋友,她的朋友不只是你,还有我!”闵成俊情绪激动,失去了往日温和敦厚的模样。
叶枫乔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避雨时看到了郭笑山和郭笑河两兄弟了,两人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来。至于王孝男——”
叶枫乔几乎咬牙说出这个名字,“我找他来是因为我干妈家的那场大火,是他点的。这几年来我一直为这件事烦恼纠心,现在找到主凶,是不是该出口气?更何况我和他从没联系过,现在想和他沟通一下了。”
闵成俊感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我是有些担心你,以为你看到了王大小虎弟兄俩。那哥俩的事你就别插手了,王倾已经布了人在他家门口守着了。”
叶枫乔敛起思绪,深出一口气才说:“我现在没心情管那么多!”忍不住催促闵成俊,“你快打电话!让他一个人来。”
闵成俊心里有些狐疑,还是拨了号码。连拨两次,都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说对不起。没人接!叶枫乔冷清了近十年的性子,这会生起了一丝暴躁。“再打,打到通为止!”
不是王孝男不接电话,是因为他无暇顾及。
电话响起时,他在叶振山的院子里,上蹿下跳地躲避着叶振山挥来的扫把。叶振山把一把扫把,舞得呼呼生风专往王孝男脸上扫。
王孝男是十成的小心加专心应付着那把扫把,生怕自己一个不心就会毁了容。
事情应该从他和叶乔锐在比木头人时,天公不作美下了雨。王孝男甘愿认输,跑去推自己的摩托车。
在他祸祸了冰箱里的东西后,费尽了心思弄了几个菜。和叶乔锐刚动了几筷子,叶振山和杨香两人冒雨回来了。
王孝男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叶振山夫妻俩,先是一愣,继尔一直呵呵得傻笑望着叶振山连喊人都忘了。
叶振山一脸寒霜的无视他,杨香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理他。待两人换过干净的衣服后,王孝男彻底做了个低三下四的孝子先喊人,再侍侯两人吃菜,全程陪笑。看着叶振山三口吃饭,自己偷偷地咽口水。
不是他不吃,而是在他动筷子刚夹起一根豆角,只觉手里的筷子一动。豆角被叶振山手里的筷子夹走了,王孝男知道这是不让自己吃,乖乖地放下了筷子看着。
吃完一顿饭的时间,王孝男觉得自己不常动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发酸了。察觉到叶振山略有松动的面部表情,想着自己没有白付出,心里微微轻松了那么点。
王孝男刚想开口问问方童的事,哪成想叶振山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立马翻脸不认人。顺手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过来。王孝男眉梢一挑看了眼叶振山一动不动地生生的受了。
这几年自己一直在反省,发生这么多事,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事确实挺过份。说白了,这顿打自己该受!
抽打了几下后,杨香上前夺了叶振山手里的掸子,“事情都过去了,他愿意回来就算了。”
叶振山打了几下后,心里的怒气也撒了些。虽然胸口起伏挺大,可眼睛里没有刚见面时的‘冰冷’和动手时的‘火热’。
王孝男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凑过去,“是啊爸,你也消消气。气出个好歹……”
“好歹!”叶振山冷笑一声,“先好歹好歹你自己吧!”说着话顺手抄起身旁的扫把,朝他挥过去。
王孝男见状不妙,早他一步退到几步之外。“你打都打过了,咋还打?打人还带歇气来二茬啊?”王孝男边躲边边鸣叫心里的不平。
“老子打你还打不了了!”叶振山冷哼一声,“老子就要打你,有本事你就还手!”
王孝男听着叶振山冷嗖嗖的声音,知道自己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可是爸,你打归打,你别扫脸行吗?
杨香拦也拦不住,站在一旁急的摇头跺脚,眼睁睁看着院子里上演了一场比亓林道歉还热闹的‘追逃剧’。
电话打进来时,王孝男疲于‘逃命’没时间接听。
叶乔锐趁乱偷偷把王孝男的摩托车推到院门外。站在叶振山背后,向王孝男打手式。
王孝男秒懂,一个蹿跳,几步奔到大门外,‘乓’的一声带上了大门。
“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消消气。今天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王孝男隔着大门喊得声情并茂。
叶振山喘着气望着紧闭的大门呆了那么一会。全身心泄光了力气般,垂头丧气地随手扔了扫把,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回饭桌边坐下。
杨香跟着坐回他对面,叶乔锐看着还在生气的老爸,怎么也迈不动脚。又想到自己帮了王孝男,还是远远站在院子里比较安全。
“你说我能因为他几句软话做了顿能吃的菜,就对他以前犯的错都忘掉吗?”叶振山对着杨香愤愤不平,“现在来认错,当初干什么去了?
他是有错,但不是给我认,我又没为他死!为他死的人落着他的一句好话?他跟我说,跟我说有啥用?死了的人能听到吗?要是当初他能听得进一点点劝,事情可能不会是今天这样!我闺女也不会连自己想吃点啥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