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杰望着茫茫的雨幕,“你要是想见见贤女和心孝,过了节,我们去县城也一样。他们姐俩和王倾的姐姐一块儿出去玩了,今天才能回到县城。”看着雷启云询问的目光,接着说:“从心孝满周岁时,王倾的姐姐就在寒暑假带他们俩出去玩,去看名胜古迹,有名的各大院校,只要是他们俩想看的大都都能看到。其实——是王倾的意思,他是想让贤女过的开心点。”
雷启云看着朱玉杰递过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王孝男和王倾是什么关系?”
“他们虽然都姓王,但是没有关系。王倾是县城里的人,他是随着他爸调到楚墓镇。后来他爸调回去了,他也回去了。小姑出事的时候,他们父子都来了,把贤女和心孝带走了。他在镇上那几年和王孝男、闵成俊还有亓展的关系都挺好。”
“亓展?”雷启云吸了口气,这雨下了一会儿,身上除了湿意,还有些凉意。
“亓展是就是楼下亓小来的堂哥,也是亓林的堂弟。”朱玉杰皱眉,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王小叶到家了吗?看这哗哗的样子,雨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下午回来路不好走,想着要不要给小叶打个电话让她不要回来了,在家住一晚。
雷启云瞥一眼望着雨幕出神的朱玉杰,“进屋吧。”
望着大雨兴叹的,还有远在十里之外的叶炫武,和亚哥装扮的叶枫乔。叶炫武顺走了雷启云的一串电动车钥匙,兴高采烈的到了花儿爷的住处,本是想着缠着叶枫乔让她指点指点拳脚。可是到了花儿爷的住处,看到包裹严实的五姑姑摆弄着渔具,自己心里就想着不是要我和她去钓鱼吧,真心不想去。
无奈五姑姑不似四姑姑那样好对付。拿着渔具就看了自己一眼,话都没讲一句,把三轮车从棚里推出来。
花儿爷也只是不咸不淡的随着讲了一句,“你也跟着去吧,早去早回,多钓点鱼,回来熬汤喝。”就不在理自己,躺在葡萄架下的凉席上装睡去了。
满心的兴奋劲儿化为泡影!
叶炫武不情愿的坐上亚哥的电动三轮车。因为亚哥不让他骑,不是他听话,是他早先不止一次体会过,自己的不听话带给自己的痛,是多么的痛彻心扉。不想回家,也不敢让叶枫乔动手‘请’自己,不情愿也乖乖的上车。
上车后,看到车箱除了渔具,还放着个化肥标识的袋子。叶炫武好奇的拎着袋口向里看了一眼——冥币纸钱!脸上露出明了的笑意。
要说叶炫武是也从小就聪明可爱,很讨人喜欢。叶枫乔当然也喜欢,叶炫武也喜欢和她待在一块。
方辞刚去世的那会,叶枫乔见谁都提不起精神爱理不理的样子。但只要叶炫武来找她,不管是上树掏鸟,下河抓鱼她都应。
后来是雷梅的事,叶枫乔虽然没哭没闹,性情变得寡淡,情绪没有一点波动。就是叶炫武来找她玩,她也是浅笑着拒绝。叶炫武却更喜欢缠着她,听说她要和朱玉杰一块去省城时,叶炫武还抱着叶枫乔的胳膊,哭着要和她一起去。后来,五姑姑不见了,叶炫武还难过了好一阵。
再后来,他在街上疯跑时撞着了亚哥。亚哥扶了自己一下,没说话。自己生出一种熟悉感来,尤其他扶自己的一瞬,感觉特别熟悉。自己和他不熟,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
终于在一次亚哥防备着所有大人,伸来的揭面之手。却没防备到一个八岁的熊孩子,一把扯掉了自己掩面的口罩。两张目瞪口呆的面孔相对,刹那间传来一孩子的啊啊惊叫。亚哥回过神连忙掩上自己的脸。
有人跑过来询问他怎么了?哭啥?他举着颤抖手指着亚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鬼,鬼,鬼脸,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叶枫乔刚开始也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惟妙惟肖的演着对自己的恐惧,脸皮不禁抖动了几下,对自己的脸皮竟生出丝丝的怀疑。
所以叶炫武就是街上传的,被亚哥恐怖的脸吓病的孩子。传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一八岁的孩子骗了。
楚墓镇上除了花儿爷外,第一个知道亚哥就是叶枫乔的就是叶炫武。
此时,叶炫武眉头皱着不时看着稳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转脸望着亭外的雨幕,想到不知不觉就被骗了,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怒意。
事情的开始是,两人把车停在界河桥边。带着渔具徒步走了一里多,到了这观水亭。顺坡下到水边各找了个地方,过了半小时亚哥钓了两条几两重的小鱼。
叶炫武本来是暗暗留意着亚哥的动向,无心钓鱼。可看到亚哥连钓两条,心里有些不服气。又过了一会儿,亚哥竟放下钓竿走开了,叶炫武看到显眼的化肥袋子还在,以为他去小解,就没在意。
直到小半个小时后亚哥才回来,自己还在心里笑她,女的上个厕所也那么慢!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两人忙收拾东西,向亭子里跑。等到亭子里,叶炫武担心袋子里的东西湿了,忙打开看看。可手提起袋子就觉得不对劲儿,打开口一看里面竟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呢?
一定是刚刚就去了方辞坟上!让我跟着来,为什么要撇开我?
叶炫武提着口袋,用充满怒火的眼睛看着亚哥。亚哥没理他,他生着闷气坐在亚哥身边。两人靠近中间位置,雨水还是四下被风吹的飘进来,叶炫武穿的单薄,都觉得身上潮意越来越浓。心里的怨气越大:本来是想她能指点自己拳脚,没想到来钓鱼。看到她备的东西,还以为她让自己参与到她的事,没想到不吭不响的又被她骗了。
‘观水亭’,最早是在九几年发大水时搭建用来观水位。附近村里来这里钓鱼的人,遇到雨天就到这里避雨。所以谁看到哪里坏了,都会修一下,亭子才能保留到现在。
叶枫乔瞥了一眼搓揉着胳膊的叶炫武,老僧入定的样子动了动,脱下了外套扔过去,盖在了他头上。
叶炫武扯下衣服不客气的套在身上,看了眼叶枫乔,她依旧坐着不动,这会儿连眼睛都闭上了。看看她身上,还穿件外套,到底穿了几件?
叶炫武伸着头靠近叶枫乔,轻声细语的说:“五姑,现在就咱俩,你把这碍眼的都拿掉,我看看你吧?”说着抬起手轻轻靠近叶枫乔的帽子。还未摸到帽边儿,被叶枫乔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他手上,连带着他差点歪倒在地上。
“啊!”痛的叶炫武惨叫了一声,眼看着通红有长高趋势的手背,差点流下泪来。红着眼睛看到叶枫乔,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样子,依然闭目养神,满嘴委屈的话咽在肚子里。
应该从她变成亚哥后,叶炫武就觉得她变了,对自己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那种疼了。揣着自己的伤悲,呆呆的望着雨幕,只想着雨快些停,早点离开这儿。
叶炫武只觉得时间很慢,坐了很久,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阵不是雨落地面的声音,像是人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奔跑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就是自己耍酷在雨中不打伞狂奔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雨中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叶枫乔坐的那边河堤上急奔而来。
“姑,有人过来了。”叶炫武凑近叶枫乔悄声讲。
叶枫乔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叶炫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低着头收回了身子。那两个人影也冲了进来,在到叶枫乔身旁时稳稳的收住了脚。两人看到了亭里还有人时,有些吃惊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叶炫武不时转头看着进来的两人,身上衣服和背上背的不大的包早已湿透,雨水从上往下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以双脚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就要流到亚哥坐的地方了,亚哥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叶炫武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叫了一声,“叔!你挪挪。”亚哥才睁开眼,看着叶炫武手指着地上的积水,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两人,抬身往一边挪挪。
进来的两人收拾着各自身上的水,被叶炫武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个子矮的那个竟然打了个哆嗦。
叶炫武感受到了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对着两人嘻嘻一笑,“我叔他耳朵不好,小声听不见。”
亚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叶炫武又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叫道,“我声音大,吵着别人了。”说完又对着进来的两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脸小声的嘟嘟,“真烦人,说个话都吼的嗓子痛。”声音不大,刚好被刚进来的两人听到。
这两人没说话靠在一角,雨水打不到又与叶炫武叔侄有些距离。
四人分两拨在亭子里避雨,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哗哗的雨声,河面上被暴雨砸的升起了淡淡的雾气四下散了上来。既安静又喧闹,气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会儿叶炫武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玩的兴致盎然。在亚哥第N次看向他时,才迟钝的看过来。看到亚哥转了转眼珠,嘴巴无声的张合几下,他也随着张合了几下。随即明白了亚哥让自己和那两个人说话,他揉着自己还泛着痛的手背,坐在那儿不动。
亚哥看他不动的搁那儿揉手,眼神透着一种警告的光芒,叶炫武低下头不去看他。忽然听到一种耳熟的‘咯吱’声,偷偷看向声源。果真是亚哥放在腿边的右手,随意一般的大拇指轻轻的搓弄食指中间的指节,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让叶炫武浑身不觉的泛着疼意,认命的仰天翻了个白眼,随即露出一派天真朴实的笑望着不远的两人,“两位叔,你们也是来钓鱼的吧?下雨也不把钓杆收回来,不怕被水冲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