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小勺听得奇怪,但她相信大人所言肯定不会是虚的。阎王殿的一切见闻都颠覆了她的想象,还是尽快用法子找回鬼侍魂魄要紧。
待夜半时分,苏卓自袖口里掏出两粒药丸,他服下一颗,小勺服下另一颗。
很快,小勺惊奇地发现眼前的鬼君大人正一点点隐没了身形,从脚开始,一寸一寸往上,直至大人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大人?”
“我在。”
苏卓上前握住小勺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小勺被拉着到了屋里的铜镜前,但镜子里什么鬼影子都没有。
“这是什么药丸?这么神奇?”
“哲华给的好东西。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些。”
半夜的阎王殿巡逻的兵士不少,去除掉宴会时候的萎靡享乐氛围,不得不说,这会的阎王殿倒真正显出几分地府该有的肃穆阴森来。
小勺挂在苏卓脖子上,全程不用走路,就看大人在殿顶的瓦片上闲庭信步,左拐右拐极为熟悉的样子。
“大人,你来过地府几次呀?”
“三次。”算上这次的话。
小勺咂舌,乖乖,这哪里像只来过三次的样子,怕是三十次还差不多。
渐渐把屋舍建筑都抛在了脑后,不远处隐隐有座古桥。
“奈何桥到了。”苏卓开口。
“奈何桥?过了此桥便会忘却前尘往事?”
“嗯。”
“大人要的东西在这里?”
“是,不过单靠我可不行,成败要看夫人了。”
满脑袋问号的小勺继续被苏卓带着往前走,不多一会,有条弥漫着浓雾的往生河出现在眼前。
河面雾蒙蒙的,仔细瞧去还能看见水下面隐隐约约的鬼影子,骤然间,水里伸出一只骷髅手,把小勺吓了一跳。
“这都是些投不了胎,执念太深的鬼魂,生生世世只能被困在往生河里。”
“咱要的东西不会是在这水里吧?”小勺迟疑道。
“不是。”苏卓莞尔,小姑娘脸都吓白了。
他顺手一指,奈何桥边摇曳着一丛丛黑绿得诡异的花骨朵。待小勺走近一看,这些萦绕着暗暗绿光的花骨朵剧烈摇晃起来,那架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小勺试着往左挪了一步,所有花骨朵往左摇摆;
小勺试着往后走了一步,所有花骨朵往右摇摆。
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小勺伸出指尖轻轻触了触最大的花骨朵。只见花骨朵剧烈一抖,竟然微微展开了花瓣。其他花骨朵见状拼命要往小勺跟前凑,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这花果然与你颇有灵犀。”
“大人这是什么花?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曼陀罗,地府圣物。”
“啊,那幼苗!”小勺仔细翻出记忆里有关那株焉巴巴幼苗的片段,叶茎一致!
“嗯,当初带给你的是曼陀罗花的幼苗。曼陀罗扎根在奈何桥边已有上万年,一离开地府便会迅速凋萎。在鬼君府你能让那幼苗存活这么久已实属不易。”
可不是,那幼苗每日都要饮自己的血呢。
电光火石间,小勺迅速咬破了手指,指尖鲜血滴在了最大的花骨朵上。
一阵幽光闪现,半开合的花骨朵猛然间盛开,花瓣间流光溢彩,黑色鬼气萦绕,着实带有股摄人心魄的惊艳!
“曼陀罗花能招魂引魄,更能助一般鬼怪修炼成仙。但上千年才会开一朵,又离不得地府半步,如今你的一滴血就叫它开花了,小勺真厉害。”
这还是鬼君大人第一次夸奖自己呢。不过夸奖的话和情话一样,总能带来一丝甜蜜。
苏卓示意小勺摘下盛开的那朵花,绿紫莹光环绕的花朵到了小勺手里也活泼的很,不时花瓣轻蹭小勺手背,像会撒娇的萌宠一般。
目的达到,苏卓拉着小勺另一只手就要回去。
但余下的曼陀罗花骨朵们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在哭泣,叶子抖落了不少。
“你们乖,下回我再来看你们。”不知为什么,小勺开口安抚道,她似乎觉得曼陀罗能听懂自己的话。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花骨朵们居然集体点了点头。
“大人快看!曼陀罗不愧是圣物,极通人性。”
“不,只和你相通。”
蚩珩领着一对兵士正在附近巡逻,远远看见曼陀罗花骨朵正在剧烈抖动,心下诧异,带着手下急速奔来。
早察觉到他们靠近的苏卓快他一步,直接抱起小勺消失在了原地。
“将军你看!”有细心的兵士发现地上掉落的曼陀罗叶子。圣物平日并不会掉叶子,这倒是奇怪。
“将军!花骨朵似乎少了一朵!”
这话倒让所有将士大惊失色,曼陀罗最近七百年来只陆续结了九个花骨朵,到一百五十年前花骨朵们便不再继续生长,阎王爷盼了一日又一日,用尽法子也不见花盛开,头发都快愁秃了。
大家数了又数,还是八朵花骨朵。事关紧急,蚩珩当下吩咐兵士们严加追查,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私摘地府圣物。
第二天,阎王殿书房。
昨日笑得慈祥的阎王爷脸上阴沉得可怕,和前一天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刚刚发了一通大火,命赤橙黄绿青蓝紫尽快协助蚩珩找出摘花之徒,他要将其扔入十八层地狱。
苏卓领着小勺进入的时候,阎王爷努力了半晌还是挤不出一丝笑容。苏卓摆摆手,“不必勉强,我已听到消息,曼陀罗花离不得地府半步,而在地府内只要用花必能引起轩然大波,等于自投罗网。阎王爷大可放心,就等那贼人露出马脚一举抓获。”
“小卓侄儿所言甚是。”
“其实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向阎王打听一女子,苗虫谷谷主,不知阎王可有耳闻?”
“偷了吾儿裤衩巡街的那位?吾不知。”
苏卓......
小勺!!!!!!
“炽隐如今神智不清,正在我府内休养,许与这女子有关,若地府内有她消息,望告知。”
“那是一定的。吾儿在你府里,吾也放心。等他好了再回来吧!”
持续充当背景板的小勺心里感慨不断,阎王爷和炽隐的父子情怕是和张纸差不多薄。儿子出事不管不顾的,这到底是对鬼君大人太放心还是对儿子太不重视呢?
答案显而易见。
阎王爷正为偷花贼困扰着,无心再招待鬼君夫妇,这倒正合了小勺的意。
说真的,地府的宴会体验过一次就行了。
曼陀罗花好好地在小姑娘怀里呆着,苏卓见所剩时间还多,就想着带小姑娘去地府集市逛一逛。
这下,小勺是彻底乐开怀了,就当是婚前约会了。
地府集市规模和鬼城外的鬼市不相上下,就是贩卖的物品有些差异。
惦记着哲华侄儿的交代,小勺和苏卓先去了药铺。
“两位客官,瞧这面相,想必二位是夫妻吧。店里正好刚来了一批情乐丸,那滋味堪比升仙,二位要不要来几颗?”药铺伙计端着一张谄媚脸,真诚推荐道。
“呃,不用了。给我包一些地府特有的药草就行。”
“得咧。”地府特有的药草可不少,少说二三十种是有的,这可是笔大买卖,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忙招呼着后堂的其他伙计一起帮忙。
这间药铺是几条街道上最大的一家。进进出出看病买药的鬼不少。
小勺鼻尖突然传来一丝极淡的香气,她用力嗅了嗅,脑海里划过一张张面孔,啊,她瞳孔微缩,这好像是翠花的气味!
她在店铺里四下张望,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忙把猜想告诉了身侧的鬼君大人,苏卓愕然,但他对小勺的话不加丝毫怀疑。
丝丝缕缕的鬼力释放出去,药铺内的众鬼皆未有察觉。
四散的鬼力缓缓聚集往一道门帘后而去,苏卓了然,示意小勺不要轻举妄动。他猛得掀开门帘,只余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呆坐在太师椅上,大夫面前的空凳子上还留有一张覆面的纱巾。
小勺几步赶至苏卓身旁,她用手拾起那方纱巾,气息更浓了几分,没错,刚刚在这的应该就是翠花。只是没想到她警觉性这么高,居然能逃了。
“大夫你好,请问刚刚坐这看诊的女子呢?”
“你们是何人?”老大夫带着警惕,他可不能轻易透露病患的病情给陌生人。
“大夫有所不知,那是我离家出走的姐姐!只因家里不同意她和心上人的亲事,她便傻傻地为那花心汉离了家。我和夫君已找了她数年,家中老父老母都等着她能回家呢。呜呜呜……”
一番梨花带雨的哭诉,瞬间消除了老大夫的顾虑。老大夫深以为然,担忧道:“你姐姐可伤得不轻,你得赶紧找到她。上回给她开的药她吃了后本有好转,但今日复诊却发现她魂魄不稳,好似被生抽了一魄。”
满腹心事地从药铺出来,小勺没了继续逛街的性质。
“大人,若老大夫所言是真,那生抽翠花一魄的人会不会也是我们要找的那位?”
事情变得好复杂,脑容量简单的小勺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别担心,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不若多留两日,待抓到翠花一问便知。”
提着药草包,小勺和苏卓刚回到阎王殿的住处,百面阎罗已经带着蚩珩等候多时。
“本将例行公事,昨晚不知鬼君大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