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木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宋歆和张休阳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都读出了惊诧。万万没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在。
张休阳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在下误入此地,还请老先生指一条出去的路。”
屋内吱吱呀呀的声音骤然停止,接着就陷入了沉寂。过了好一会,才传来一声叹息。
“进来吧。”
宋歆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败的小屋,满墙乌黑,蜘蛛网密布。屋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桌子和破草席,仔细一看桌上灰尘积了半寸厚,显然是很久没有人用过。
屋子角落摆着一张光洁如新的缫丝架,上面缠着一圈圈雪白丝线,这也是屋子里唯一看起来很干净的东西了。
一个身形佝偻,满头蓬乱白发的老人背对着他们,用粗糙的手指正捋着一道丝线。
两人看到这番情景,犹豫驻足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了。
“你们是新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搬运丝线的。”老人说话时也没回头,手上的活依旧有条不紊进行着。
“老先生,我们还不知道这是哪里,还望老先生解惑?”
老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说道:“你说,我在这里缫丝三十年,就放了我。现在已经三十年了吗......”
“等我把这最后一捆丝线做完吧......”老头说完,就不再理会宋歆和张休阳,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看到这怪异老头,宋歆和张休阳更加错愕,“难道他在这里困了三十年?还被逼着不停地缫丝?”
宋歆大着胆子踏进木屋,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宋歆这才看见屋角已经堆满了一捆一捆雪白的丝线。
老头似乎有些不满,“你别吓到它们,万一不出丝,我的活就做不完了。”
“它们?”宋歆一怔,刚想要问,却看见屋角一大片蜘蛛网中,亮起了无数的如同萤火虫的绿色光点。仔细一看,居然都是眼睛!
宋歆吓了一跳,猛然跳出了屋子。这一突然的动作,让隐藏在木屋那些小蜘蛛又是一阵骚动。
张休阳看见宋歆这般反应,也急忙戒备。
“他用的不是蚕丝,是蜘蛛丝!”
“蜘蛛丝!?”张休阳吃了一惊,他可从没听过蜘蛛丝还能用来做丝线的。
屋内老头却是淡定从容,“不要怕,它们都很害羞温顺的,接下来你们也要在这里缫丝三十年,吓到了它们,谁给你吐丝出来?”
张休阳怒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装神弄鬼!”
老头面对喝问,却根本不理会他,手上依旧不停缫丝,仿佛是一具停不下来的机器。
“我试试他!”
张休阳说着掏出一张火符,轻轻一弹,符纸飞进屋内以后,张休阳吃惊的发现,飞进屋子的火符居然无法激发了。只见符纸啪嗒一声落在老头身旁,瞬间化为灰烬。老头只是瞟了一眼,随口说道:“键陀蜘蛛的丝连地狱之火都不惧,劝你不要浪费符纸了。”
“键陀蜘蛛?”两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面面相觑。
小玉传音说道:“这是来自于西方的一种妖兽,传说里这种蛛丝能够连接极乐世界的莲池和地狱的血池。”
宋歆正要说话,却见老头手上一停,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做完了....”
他将丝线从缫丝架子上小心取下,用小绳绑好,放在屋角摞起来。
“大人,三十年,三百捆蛛丝....你我的约定完成......”老头喃喃说着,转身看向宋歆和张休阳。
在他满头蓬乱的白发之下,只能看见一张苍老褶皱的脸。宋歆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老头打量着两人,片刻后又转过身去,“我来教你们如何缫丝吧。”
宋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不是来缫丝的。”
老头冷笑一声,“几十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现在真后悔没有认真学。以至于多浪费了十八年光阴。本来三十年就可以出去,却足足待了四十八年,才把这些丝线做完....”
“四十八年?”
这老头已经在这四十八年了?两人都有些不信,可看见屋内的桌子和草席上寸许深的灰尘,都像是很久没人动过,只有缫丝架子还光洁如新,难道这人就一直坐在这里缫丝?
张休阳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年年轻气盛,得罪了那位大人....”
“哪个大人?他叫什么!?”
老头一脸惊慌,拼命摇着头,“大人的名讳....不可说....”
宋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折磨怕了,便问道:“那你叫什么?也是修行者?”
“修行者....?”老头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觉得陌生,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依稀记得,是吧...”
说到这里,老头神色骤然一变,紧张地说道:“快,跪下,鬼使要来收丝了!”
接着他也不管张休阳和宋歆,几乎是滚着跑出屋子,在外面扑通一声跪下,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歆这张休阳还在错愕,就听见密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响声,脚下也感觉到微微的震颤。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丛中走出,皮肤漆黑,肌肉发达,看到这个身影,宋歆霎时间脑后皮肤一麻,“休阳,这是尸魈,快走!”
可老头却高声叫到:“你们逃不掉的,鬼使会吃了你们!”
宋歆哪里顾得上这些,拉着张休阳衣袖就要跑。可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巨大的身影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们。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一个尸魈,但是给宋歆的压迫感,却十倍于拓山变得那头尸魈。
老头爬着走过来,高声说道:“大人,所有丝线都已经制好,还请大人赏收。”
尸魈没理会老头,只是盯着张休阳和宋歆,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去死吧!”
宋歆向后一跃,手中连续弹出锐金印,金针破风而出。
锐金印飞过尸魈身体,却没有一丝声响,仿佛是飞进空气之中一样。接着宋歆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道狂暴的力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后背就重重挨了一击。
张休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宋歆动作很快,可尸魈比他还快。
“宋歆!”张休阳大喊一声,跑到宋歆身旁,见他已经满口鲜血,脸色发紫。
“呃...”宋歆干呕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体内木灵韫生珠察觉到他受伤,开始极速运转,修复伤势。可这些木灵气尝试进入经脉时,却被一股黑气阻挡。
“尸气!”张休阳也察觉到了宋歆体内的黑气,强的让他发抖。只是一击,就把宋歆平时所依仗的修复能力给废了。
宋歆感觉黑气还在逐步朝着他的灵核逼近,木灵气苦苦支撑,但也在一寸一寸地后退。他眼睛一翻,昏迷过去。
“宋歆,不能睡!快醒醒!”张休阳知道这时候昏迷是多可怕,那就意味着黑气可以毫无阻碍地冲进宋歆的灵核。
他也不顾尸魈还在身旁,一掌按在宋歆胸口,将自己的灵气送了进去。
灵气和尸气一碰,一股烧灼感从张休阳掌心传来,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宋歆体内的尸气居然如此之强。黑气似乎也察觉到张休阳的灵气,居然想要顺着他的手掌侵入。
“该死!”张休阳咬着牙,拼命抵挡,可就是不愿意撒手。
“休阳,撤掌!”正在张休阳绝望之时,小玉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起来。
霎时间,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宋歆脑中传出。到了宋歆的胸口处,将张休阳的手掌顶开。
方才那股强悍的尸气一碰到这股气息,一下子变得温顺了许多,由着它慢慢将自己推着,最后聚集在一起。
张休阳看到宋歆胸口处,渐渐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印记,吃惊不已。他知道这是宋歆身边那个幽魂的手笔。魂力和尸气本身就属于同源,但却是更高级的存在。
老头看到宋歆居然不怕尸气,这种尸气形成的枷锁足足困了自己四十八年。那时候他也想要反抗,可是每次都是在痛苦中屈服。
这种枷锁能将修行者的灵核牢牢锁住,就算你灵核再强,也没办法使用灵气,就和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也不会死,只有不停地缫丝。
但是这种枷锁,却比死亡还要难受。
老头看着宋歆胸口的黑色印记,此时已经开始冒出一阵阵的黑烟,显然是枷锁要被破解。他心中又是震撼又是嫉妒,颤抖着大声说道:“这两人自不量力,对大人不敬,大人打的好!应该罚他们也在这里缫丝三十年!哦,不,五十年!”
尸魈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诧异,居然沉默着,一双眼睛盯着宋歆和张休阳。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如同一具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老头又看了一眼宋歆,继续试探着问道:“大人,我的丝线已经做完了,能否取出枷锁,让我重获自由?”
尸魈这时候低下头来,看着地上的老头,“梁兴,三十年已满....”
老头听到这句话,兴奋地抬起头来,一脸期盼地看着。
可是,张休阳听见这个名字,如同五雷轰顶大吃一惊。
“梁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