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猛拍桌子,怒问:“玄烨,你真当朕不敢罚你吗?你究竟要这般任性到何时?”
桌上茶盏被震得掉落,四溅的碎片撒了满地,连同皇帝袍角也沾满了茶水。
从前他念着玄烨是他与死去妻子的儿子,任凭玄烨怎样游手好闲他都忍了,可这小子最近却似乎越发大胆了,赐婚竟当朝拒绝。
皇帝咬了咬牙,贵妃的某句话忽而在脑海中响起。
难道他这个四儿子真的有篡位之心?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沉了沉。
玄烨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只直直的跪了下来,作待罪状,下颌紧绷,不发一言。
这模样,很明显是不愿认错却又顾着礼节。
这才是最令人生气的。
皇帝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住心绪:“朕知道你有属意之人,你趁早死心,那洛杏雨根本配不上你!”
玄烨闻言,意外的抬起头瞧着皇帝,眼神像是在质问他方才的话。
“你当朕久居宫中,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洛杏雨身为女子,不知羞耻,不知检点,与老七纠缠不清,闹出了多少事端?”
皇帝缓了缓,超一旁指挥小太监收拾碎片的总管大太监瞧了一眼。
此人跟了皇帝多年,是个人精,当即便明白过来,立即接过话茬:“四王爷,前几日宫中甚至有人传洛杏雨利用你大哥,妄图嫁给她,此事陛下恰好听闻,甚是愤怒啊。”
皇帝这才转过身来,冷哼一声:“就这样的女子,与青\/楼卖笑的风尘女子有何区别?你竟还想将她娶进家?”
玄烨本没打算反驳,但当他听见自己父皇如此诋毁洛杏雨,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难受的紧。
他几乎是下意识开口:“父皇,您从小教导儿臣,凡事不可只听片面之言,怎的如今您却听信了这些传言?儿臣以为……”
玄烨还想再说,却被皇帝厉声打断:“行了,朕看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竟如此不分好坏是非!”
皇帝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趁早断了娶她的念头,朕绝不会同意!”
见状,大太监连忙使了个颜色让人端了茶来,而后亲自送到皇帝面前,满脸堆笑的打圆场:“陛下您喝口茶消消气,四王爷年轻不懂事,您别太计较。”
说着,他还朝玄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请罪道歉。
若今日玄烨是因其他事跪在这里,他也就不辩驳,乖乖请罪了,可一想到方才皇帝所说的话,他便觉得闷得难受,铁了心绝不低头。
皇帝一看他这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瞬间更加来气,抄起桌上的奏折摆件便朝他掷了过去。
虽未砸中,却也闹出了不小的声响,大殿上下一片死寂,众丫鬟太监此刻恨不得自己隐入空气,以免殃及池鱼。
皇帝缓了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没好气的望着他:“行,朕可以暂且不赐婚给你,让你与柳家小姐多接触,让你自己瞧瞧究竟什么才是大家闺秀,免得你被那妖媚之人迷惑了心智!”
事已如此,玄烨也没说什么,只行了个跪拜礼,便告辞退下了。
离宫的路上,玄烨实在觉得闷的喘不过气,便拒绝了底下人抬来的肩撵,自行超宫外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何父皇此次召见,竟会是如此模样,这实在有些反常。
更何况,按照他父皇的脾性,绝不是会轻信流言之人,为何此次却对那些个诋毁洛杏雨的流言如此笃信?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除非有人在父皇耳边吹了风,并且此人定然是父皇信任之人。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见他脚步迟疑,阿九上前询问:“王爷,可是还有何事要办吗?”
只见玄烨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毅然大步折返回去。
“王爷您去哪啊?”阿九忙不迭跟上。
玄烨眯了眯眼睛,脚步加快:“去见皇后娘娘。”
中宫,皇后居所。
听了玄烨的叙述,皇后也不免皱起了眉头:“陛下今日竟发了这么大的火?”
身旁宫女点点头:“是啊娘娘,奴婢方才才听说,正要告诉您,四王爷就亲自来了。”
“可按照陛下的脾性,此时不至于此啊。”皇后疑惑道。
玄烨点点头:“的确,娘娘,今日儿臣来,便是想问您,是否知晓父皇为何忽而要儿臣娶那柳家小姐?”
皇后想了想,摇了摇头:“陛下这几日一直宿在雅妃宫里,本宫未曾得见,也从未听说。”
说完,她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父皇如此说,你也万不可再忤逆他,否则那朝中言官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她叹了口气:“本宫知你并不喜欢那柳凝眉,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好歹也见几次,大不了最后想个合适的由头,再将婚拒了就是。”
的确,眼下也只能如此。
而后,他也只能先回了府。
此后几天,为了免皇帝落难于洛杏雨,玄烨只得暂且忍住,没去见她。
除此之外,皇帝又派人来催促过几次,让他与柳凝眉见面,只不过次次都是游园听戏,玄烨只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只会倒了自己游园听戏的兴致,便也没应。
一转眼几日过去,洛杏雨一直不见玄烨来,不免有些奇怪。
可她一介女子,且两人本就有诸多传言,她也不好直接上门去找,只好让自己暂时按捺下心绪,不去想这件事。
然而思绪这种东西,似乎并不能随人心意,说按下就按下。
在读完一页书抬头的间隙,在做完一件事休息的时候,在每晚睡前,她脑海中都会莫名出现他的脸,任凭这么驱赶也无法将其从脑海中移除。
直到这一日,洛杏雨一大早起来,便觉烦躁憋闷的很,甚至险些将前来送早膳的小厮认成是玄烨。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早膳也没用几口,便带着采莲到花园透气去了。
洛险峰向来爱花草,洛家宅子说小不小,那花园更是被他拓展了两倍,种满了奇异花草树木,小径上更是搭起了架子,任凭藤蔓爬的严实浓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