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重新拿出一件披风出来:“你的衣服都湿了,把它换下来吧,别冷到了。”
许烟知道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了,深出双手,让他把自己换上,顺着他换了新的话题。
又继续赶了一日的路,终于到了这个森严又庄重的地方。
府城的雪果然如清晖说的一般,树枝、路上、屋顶,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脚踩下去,直接陷进雪堆里,把整个脚腕都埋了进去。
清晖紧紧地抓着许烟,让她稳稳地走到干净的路道。
本来不打算在这买房子的,但是到了客栈一打听,一间房一个晚上就需要三百多文!
豪气的许烟直接买下了一个大院子,让大家住在一块。
连续好吃好玩了两天,许烟发现清晖的神情依旧紧绷。
今晚许烟特意强压着睡意,等清晖睡着以后,轻轻抬手摸了一下清晖的脸,瞬间被清晖大力掐住。
许烟痛的惊呼出声,清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掐的是许烟,赶紧把她松开,就着灰暗的烛光都能看到了许烟的手,骨折了。
吓得清晖全身发抖,赶紧起来点亮灯笼,从药箱里拿出参片和止痛丸让许烟吃下去。
许烟已经痛的不能言语,痛得冷汗直流,脸色苍白,清晖一直在旁边说着抱歉的话,眉头紧皱成一座山。
过了好久好久,药效终于起作用了,许烟虚弱出声安抚他:“阿清我没事,你先帮我把手接回去吧,明天再去医馆。”
清晖轻轻点了点头,颤抖着手想去握着许烟的手,可刚碰到,许烟就痛得脸部狰狞。
清晖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许烟见了一直努力控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跟着哗啦啦地往下流。
清晖轻颤地嘴巴,轻轻落了一个吻在许烟的额头:“烟,对不起…”
下一秒,许烟就彻底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清晖手脚利落地把她的手骨接上,再小心翼翼的地帮许烟穿好衣服后,就单着里衣盯着大雪纷飞,抱着她出了门,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快去飞去,快且准地落在一处医馆的屋檐下。
许烟第二天醒来,是在自己的大床上,昨晚受伤的手腕此时已经包扎起来,轻轻晃了一下,并没有感到痛意。
许是止痛药的药效还没过。
清晖这时拿着一个热水盆进来:“手还痛吗?”
许烟坐起来看着他轻轻摇头。
清晖把水盆放在她的面前,拿着牙刷和毛巾伺候着许烟洗簌完毕,又喂了她喝完瘦肉粥。
许烟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小碗,闻着那浓郁的味道皱眉:“怎么会有草药?”
清晖:“昨晚去医馆抓回来的。”
许烟下意识地以为是他自己一个人半夜出门去抓回来的。
许烟乖乖地喝完草药,拿清水冲了一下苦涩的嘴巴,再拿着一条手帕轻轻地把嘴角的水渍擦干,这才慢腾腾地开口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清晖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拿着衣服过来帮许烟穿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刻钟后,清晖带着许烟落在一个破旧不堪,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蜘蛛网,还有一股浓郁的腐烂气味,扑鼻而来。
许烟强压着胃里的翻滚。
过了很久,清晖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是我费尽心思想要逃离的地方。”
许烟虽然猜到了,但真的听到他说出来,心里依旧刺痛,何况是他。
清晖垂下眼眸:“全家上下五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人头落地,尸骨不存。只有我一人被偷偷藏在一个小地窖了,躲了两天两夜。”
“出来时,他们的尸体已经全部被处理完,只有满地的血水,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
清晖指着一块空地:“这里曾经有一颗高大的槐树,我爹爹的头颅,就挂在上面……”
许烟单手从后面抱着他僵硬的身体:“都过去了,以后你只是清晖,是我许烟的男人。”
清晖终于压抑不住,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又过了许久,清晖缓慢启口:“本来是一处三合院,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把它阔成现在的七进院。”
清晖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才住了六年,就成了是满府城的罪臣,人人喊打喊杀,那天阳光明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斩首于邢台之上。”
“他死后,这里的家眷仆人全部被贬到了蛮荒边境,终身不得离开。”
“自此,这座宅子有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鬼宅’。”
所以才会变成废墟。
许烟见清晖讥笑了一下,有些迟疑,小小声问:“都是你的杰作?”
清晖抬头望天:“是也不是,他一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许烟:“所以上一个罪臣就是那个人?”
清晖久久才找到声音:“是。”
许烟:“那你还想要把它买下吗?毕竟被他们沾染过了。”
清晖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要,我阿郎他们的魂与牌位都还在里面。”
许烟诧异:“还在里面?那人怎么可以会留下……”
清晖:“他当然不会,是我后来藏进去的。”
许烟深处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牵着他:“那走吧,我们把它买下。”
结果清晖没动。
许烟问:“怎么了?”
清晖:“我们买不了,在城府,这样的七进院,需八品官员以上的官员才能购买。”
许烟:“呐尼?”
难怪会荒废了呢,这样的一间‘鬼屋’,还是罪臣住过的,哪位官员会拿自己的仕途去赌上这样的一间鬼宅、罪臣的府邸呀?!
许烟有些担心:“所以你打算去做官了?”
清晖赶紧摇头:“不会。就算买下了,我以后也不住这。我更喜欢关山村。”
许烟的嘴巴压抑不住地往上扬:“那我们先回去再想想办法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我饿了,先去吃午饭吧。”
饭后到家,清晖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许烟熬药。
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不能轻易更改,那就用更多的十年,慢慢地去把他调回来。
他晚上睡的不踏实,那就从先让他睡的踏实开始,想到这许烟可怜兮兮地开口:“我吃药有些困了,你要上来陪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