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重,定鼎门附近的激战还在继续,郑军和唐军彼此胶着,相持不下,双方的伤亡都很大。李孝恭此时也终于着急了,拔剑举盾,亲冒失石上前助战,这效果无疑是十分明显的,唐军本已掉落的士气立即回升,将战线缓缓推进,又占领了几个坊。
李孝恭正打算一鼓作气,把郑军的防线击破,几名唐军却结成盾阵,护着长孙顺德来到了他的身边。李孝恭见长孙顺德神色凝重,不由打了个突,忙问:“发生何事?”
长孙顺德声音沉重地道:“不知什么原因,内应没有发动,嘉裕门那边的行动失败了,屈突通还受了重伤,全身多处骨折,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李孝恭心头一震,仿佛兜头被淋了一桶冷水,他本以为自己这边牵制住大部份守军,屈突通那边能在内应的帮助下迅速攻占皇城的,然后南北夹击,一举将王玄应击溃,结果竟然出了岔子,这下麻烦了!
继续打,还是撤兵?
李孝恭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此时他还不知道皇城已经被高不凡控制了,自然认为王玄应还有充足的人手调动,继续打下去,自己未必能打赢,可是撤兵吧,又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撤兵实在太可惜了。
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撤吧,没有了屈突通这路人马呼应,很难成功了,即便能胜也是惨胜,最终还是守不住的,毕竟王世充的回援会比秦王快!”
李孝恭咬了咬牙,正准备下令撤出定鼎门,结果唐军却发出闷雷一般的欢呼声,原来郑军竟然先撤了。
看着潮水一般退却的郑军,李孝恭和长孙顺德均是又惊又喜,竟然有此等好事?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啊,当下催动唐军追杀上去。
原来李孝恭虽然不知道皇城被高不凡控制了,但是王玄应知道啊,而且他还怀疑李唐和高齐联合了,所以一直惴惴不安,只是硬着头皮苦撑,只盼着自己那伯父王世伟能争气点,把皇城的控制权给夺回来。
结果近个时辰过了,皇城还没能夺回来了,而自己这边也被唐军逼得节节后退了,败像已露。这个时候,王玄应自然越发的害怕了,竟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然后在亲兵的保护迅速逃往城东的建春门,显然是打算逃往偃师或者洛口仓。
嘿,不得不说,王玄应的运气真的有背,撤退命令只是下得被李孝恭早了那么几分钟,结局便截然不同了,本该郑军追杀唐军的,现在变成了唐军追杀郑军。
且说王玄应在亲兵的保护下逃到建春门,打开城门便逃了出去,急急如同丧家之犬,数以千计的郑军也跟着争先恐后地逃向建春门,唐军撵在后面,一路追一路杀,跑得慢的倾刻就变成了街头横尸。
此时的建春门已经完全被堵塞住了,郑军的溃兵就像沙丁鱼一般挤在那儿,一些机灵的溃兵赶紧扔掉兵器往两边的横街窄蹿进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些唐军此刻正满肚子怨气怒火,根本不留俘虏,追上来就砍,即便扔掉兵器投降者也不放过,那些郑军见状便只好继续顽抗了,叮叮当当打成一团。
咸享号的掌柜袁承业此刻正伏在建春门附近一处民房的屋顶上,皱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唐军和郑军的胜负分出来了,而外援还没到,这下齐王危险了!
原来按照原计划,袁承业带了数十人手埋伏在建春门附近,目的是要接应尉迟敬德的,结果尉迟敬德还没到,唐军便把郑军打败了,王玄应率着残兵仓皇逃出了建春门。
且说王玄应在亲兵保护下往偃师的方向逃去,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显然不久后就要天亮了,晓风迎面吹袭,寒彻入骨,王玄应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隆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声响由远及近,王玄应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那隆隆声便听得更加真切了,是马蹄声!
王玄应不禁大喜,只以为父亲王世充派援兵回救洛阳了,因为这个方正是偃师的方向,那是自家地盘。
很快,一支骑兵便出现在暮色苍茫的原野上,但见黑压压的马队就像巨浪排山倒海涌来,骑士手中的刀刃在朦胧的晨光下闪着慑人的寒芒!
越来越近了,闷雷一般的蹄声变成了炸雷,轰轰轰……地面仿佛也在晃动。王玄应倒吸一口冷气,好强大的气势,不过他很快就面色惨变,因为他忽然间醒起,自己父亲王世充麾下似乎并没有一支如此强大的骑兵。
呼吸之间,这支骑兵已经奔到半里地开外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这是一支纹兽具甲骑兵,人和马都被一层皮甲覆盖着,只露出了一双双冷酷无比的眼睛!
晨风吹拂下,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正高高飘扬——高齐!
那是高齐的大旗!
王玄应的心脏急剧收缩,端的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喉咙发出一声打鸣般的尖叫:“敌——袭!
”
这支突然杀到的曾纹具甲骑兵正是尉迟敬德的所率的三千轻骑。
话说尉迟敬德破了虎牢关后,一刻不停,直接穿关而过,火速赶往洛阳,不过为了保持马力,路上还是歇了两次,一次半个时辰,否则一口气赶到洛阳,估计坐骑都要废了。
且说尉迟敬德骤然遇到逃出城来的王玄应,也是大吃一惊,只以为对方早有准备,竟然主动出城来迎战了,不过仔细一看便明白不是这么回事,因为眼前这支郑军队形散乱,丢盔弃甲的,倒更像是一支吃了败仗的溃兵。
不过这个时候,尉迟敬德也懒得去琢磨了,乘着马势便举枪冲杀过去,啧啧,三千具甲轻骑啊,而且还是高速奔驰中的三千具甲轻骑,即便是严阵以待的步兵也未必能挡得住,更何况是一支正在仓皇逃命的溃兵!…
所以,这三千具甲骑兵就像刀削豆腐一般,轻松便平推了过去,丝滑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停顿,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头颅滚滚,只留下一地的断肢残骸,其中有一具就是王玄应本人。
在死亡而前,不管地位身份的高低,都是平等的,尉迟敬德一枪刺死王玄应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位死在自己枪尖下的敌将就是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
不过就算尉迟敬德知道,他也不会停下稍看一眼,因为洛阳的建春门就在眼前了,而且城门还大开着,郑军的溃兵仍在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试问如此好的时机,尉迟敬德又怎会放过,他平举着龟北驼龙枪,甚至不用任何动作,就这样策马往前冲,眼前的郑军溃兵便纷纷戳在枪尖上,当他冲到城门前时,枪身上竟然串起了五六具尸体。
“滚开!”尉迟敬德双臂用力一抖,发出一声咆孝,枪身上的尸体便飞散出去,砸在城门口密集的逃兵身上,那些逃兵眼见这尊杀神一般的齐将,都吓尿了,连滚带爬地往两边躲避。
轰隆轰隆……
蹄声滚滚之中,三千骑兵就好像推土机一般,本来严重堵塞的建春门直接就被这铁蹄洪流撞通了。
城中的唐军正在四处追杀郑军呢,结果被驱直入的三千骑兵一波碾压过来,倾刻死伤惨重。
“齐国左翊卫大将军尉迟敬德在此,谁敢一战!”尉迟敬德大喝一声,擎枪怒目,顺着建春门大街杀去。
如果不是阵地战,步兵在骑兵面前真的只是盘菜而已,更何况唐军正在追杀郑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尉迟敬德率着三千骑兵一路势如破竹,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