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洒下粼粼光泽。
嫪毐宛若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转眼便来到了醉月苑。
如今已是三更半夜,醉月苑里依旧热闹非凡,一幅乐舞升平、笙歌夜夜的景象。
嫪毐翻墙而入后,并无停顿,直接快速的掠过湖面,只数息间,便来到了姜幽居住的归凰阁。
他的身后,原本波光粼粼的湖面,也随之荡漾起阵阵涟漪,揉碎了清幽的月光。
仰面看了眼三楼,见上面并无光亮传出,嫪毐眉头一皱,纵身一跃,人便来到了三楼的露台之上。
“嫪毐兄轻功独步天下,姜某佩服!”
露台之上,龙阳君与妹妹相对而坐,见嫪毐行如鬼魅,轻松跃飞上高楼,忍不住出口赞道。
此时已月上中天,三楼和露台虽然没有电灯,但月明如镜,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的露台上清明如水一般。
月光洒落在兄妹二人身上,配上二人堪称绝色的容颜,飘然气质,衬得二人如出尘脱俗的仙子一般。
“呵呵,抱歉,临时有点事,让姜清兄久侯了。”
嫪毐笑着道了声歉意,便径直走到姜幽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姜幽见他在哥哥面前毫不收敛,亦是月光下的雪颊顿时一红,娇媚的嗔了嫪毐一眼,主动往旁边挪了挪。
嫪毐见状,忍不住唇角微扬,却是看着在月光下愈发娇媚的少女关心道:“如今子时已过,姜幽妹妹若是困了,可以先去休息,反正等结婚以后,我们会天天见。”
姜幽闻言,强忍着唇角浮起的笑意,可爱的给了嫪毐一个白眼,娇声道:“不困。”
说完,便拿起茶壶,为嫪毐添了一杯清茶。
她动作优雅迷人,似乎让人看她沏茶也是一种享受。
姜幽是典型的夜猫子,也是彻头彻尾的古代宅女。
几乎每天都宅在家里,晚上大半夜的不睡,精神十足。
白天叫不醒,一觉能睡到下午。
在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的她,大隐于市,虽然身处闹市,却是过着出尘脱俗般的隐居生活。
除了偶尔会感到孤独外,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出身贵族的她身份尊贵,钱也花不完,又没有父母管教,也不用去联姻什么的,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每天的任务,除了吃各种美食,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就是抚琴赏月,沐浴梳妆,品茶读书。
偶尔心血来潮,修炼一下,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自看到姜幽后,嫪毐脸上的温柔笑容就没消减过,如今刚坐下就引来美人两回娇嗔,更是心情大好。
笑吟吟地道:“既然不困,那就坐下听听也好,反正接下来要聊的事,也与你有些关系。”
姜幽羞涩一笑,并未再说话,只把沏好的茶端到了嫪毐的面前,笑眼弯弯的看着他。
嫪毐见此,也没伸手去接,直接低下头就要去喝。
姜幽见状,连忙把手撤了回去,将茶盏放到长桌上,嗔道:“自己喝。”
嫪毐嘿嘿一笑,却是伸手快如闪电般,将她刚刚用的翡翠幽兰盏拿了过来,声音略带得意道:“还是幽姬妹妹用的翡翠幽兰盏更让人喜欢。”
“那是我的!”
姜幽愣了一下,立刻伸手就要去夺。
嫪毐自然不能让她得逞,将翡翠幽兰盏高高举起。
见二人旁若无人的嬉闹起来,一旁的龙阳君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两人相处的很愉快,他对妹妹也算放心了不少。
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被人忽视。
“咳咳~”
他干咳一声,提醒二人注意一下自己这位哥哥。
姜幽悄悄瞥了眼哥哥,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神暧昧,不由面色煞红,向着嫪毐做了个鬼脸,就把小脸扭到了一旁,似乎不愿再理他。
龙阳君则看着嫪毐微笑道:“嫪毐兄约在深夜,不知有何要事想说?”
嫪毐微笑道:“此次约姜清兄,主要两件事相商。”
“愿闻其详。”龙阳君淡淡笑道。
嫪毐正色道:“信陵君丧事已过,再过几天,我也该离开大梁了。”
说着,嫪毐忽然拉起一旁姜幽的手,微笑道:“关于我和幽姬妹妹的婚事,还想找你这位大舅兄商量一下。”
嫪毐突然的举动,让姜幽有些不知所措。
一张绝美倾城的俏脸也染上一层绯红,螓首垂下不敢看人,但却并没有将自己的玉手抽回。
龙阳君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嫪毐微笑道:“婚事好办,主要是在哪里办。”
说着,他也有些无奈的道:“以我的身份,在魏国行事多有不便,刚刚还得罪了太子增,如果在魏国办的话,可能会多生是非。”
龙阳君闻言,顿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是魏国的实权封君,手下掌控着一支不小的军队。
且如今的魏国外忧内患,正值多事之秋,他也不好离开。
这场婚礼若是去咸阳举办,那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无法参加妹妹的婚礼了。
他们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兄妹情深,妹妹的婚礼,是她的人生大事,他身为唯一的亲人和兄长,自然不想缺席。
他扭头看去,果然见刚刚还巧笑嫣然的妹妹也柳眉皱起,小嘴都噘了起来,明显的有些不愿意。
“所以,你想直接带着妹妹回咸阳?”
嫪毐点了点头道:“嗯,那里毕竟也算是我的地盘,我想回去再办婚礼。”
“如果可以的话,到了约定婚期,姜清兄也可以过来参加,我保证,没人会为难你。”
“这......”
龙阳君犹豫了下,随即扭头看向妹妹,想要征询她的意见。
姜幽见兄长看来,妙目一转,幽幽看向嫪毐,犹豫了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龙阳君无奈一笑,淡淡道:“既然妹妹愿意,我自然无话可说。”
嫪毐轻轻糅捏着姜幽的玉手,轻声道:“姜清兄尽管放心便是,她在你这里是掌上明珠,活的无忧无虑。
到了我这里,一样会一直宠着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龙阳君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倒是姜幽一双美眸盈盈的望着嫪毐,神情温柔,满眼星光涟漪。
“咳咳。”
龙阳君见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又把自己忘了,忍不住再次提醒二人。
姜幽回过神来,自然又是一阵少女娇羞,倒是嫪毐脸皮极厚,看向龙阳君道:“姜清兄,实不相瞒,罗网今夜已经正式对大将军曾石动手了。”
龙阳君愣了一下,浑然目光一凝,惊声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嫪毐点了点头,淡淡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时候,想必已经结束了。”
龙阳君的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是罗网的哪位天字一等出手的?”
嫪毐道:“黑白玄翦。”
龙阳君闻言,面色顿时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沉声道:“正刃索命,逆刃镇魂......”
说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大将军在战场上受伤不轻,这一次,只怕是......唉。”
嫪毐见他的样子,好笑道:“怎么?姜清兄与曾大将军的关系很好吗?”
龙阳君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信陵君一死,魏国已然元气大伤,如果大将军再出了事,魏国的气数,也就彻底尽了。”
嫪毐呵呵冷笑道:“你们魏王之前不是还说,内有大司空,外有大将军,纵使面对秦国也丝毫不惧么?”
龙阳君摇头轻叹道:“魏庸看似对王上忠心耿耿,其实不过奸佞小人,卑鄙无耻,野心勃勃,别人看不出,你我还看不出么?”
说着,他忽然看着嫪毐的眼睛,沉声问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大将军之事,魏庸也曾参与其中吧?”
嫪毐微笑着点了点头,淡淡道:“没错,此事的确和他有莫大的关联。”
嫪毐根本没想隐瞒什么,直言不讳道:“大将军一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彻底掌控魏武卒的军权,在权倾朝野,再也无人能与他抗衡。”
“代价呢?”
龙阳君面色缓缓恢复了平静,看着嫪毐道:“不付出代价,罗网又怎么会甘心替他办事?”
嫪毐呵呵笑道:“代价就是,他会葬送一半的魏武卒,还会暗中把自己的儿孙送到咸阳为质。”
龙阳君冷笑一声,不屑道:“魏庸算计一世,可惜,最后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没了魏武卒的魏国,顷刻间便会覆灭在秦军之下。”
嫪毐笑道:“你知道这个结果,他也肯定知道,只不过身不由己罢了。”
龙阳君嗤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道:“所以你告诉我这个,又是何目的?”
嫪毐端起翡翠幽兰盏,轻呷了一口,随即淡淡道:“以姜清兄的眼光和谋略,应该早就看得出魏国必亡,你又何必再留在这里?”
龙阳君苦笑一声道:“我手中掌控着八万魏军,他们是不可能让我轻易离开这大梁城的。”
嫪毐道:“易容之后,以你的武功,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大梁,并不难。”
“自然不难,可我姜家族人世居于此,我们兄妹若是离开,族人必遭株连。”
说着,他缓缓站了起来,走至露台边上,凭栏遥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淡淡道:“魏国于我姜家有恩,所以你们不必劝我。”
“不过也不必担心,真有哪一天,魏国亡了,我会去咸阳找你们的。”
嫪毐闻言,与姜幽对视了一眼,只是无奈摇头一叹,随即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嫪毐就先告辞了,五天之后,我会来接幽姬妹妹。”
在龙阳君和魏庸的帮助下,信陵君府的财产每天都会运出一大批,前往韩国新郑。
再过几天,诸事皆毕,他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
与姜幽兄妹二人告辞之后,嫪毐形如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露台,转眼便离开了醉月苑。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趁着夜色的掩护,潜向了东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普通小院里停下脚步。
自从信陵君死后,罗网在大梁的杀手损失殆尽,但也有那么几个轻功不错又机灵的,躲过了搜捕,潜伏了下来。
“谁?”
“是我。”
嫪毐负手而立,淡淡的应了一声。
破旧的民房没有灯火,里面漆黑一片,嫪毐的声音落下后,里面安静了片刻,才有一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属下见过大人。”
“嗯,”
嫪毐一脸漠然的打量着他,冷冷的道:“你们现在还剩多少人?”
那人看起来有些消瘦,三十左右的样子,向着嫪毐拱手道:“七人。”
嫪毐眉头一皱,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牛皮纸道:“明天会有人驾着马车来这里接你们,你们七人跟他一起出城,然后去有诡找到蒙骜将军,就说奉我之命,把此信当面交给他。”
刚刚秦魏两军大战一场,两军各有损失,不过蒙骜也成功攻取了氏篸和有诡二城。
这十万秦军先是攻打韩国,夺取了十三座城池,又与魏国鏖战了将近一年,以嫪毐猜测,蒙骜夺取氏篸和有诡二城后,必然会撤兵。
不过若是大将军曾石被杀,那么魏武卒便是群龙无首,且有魏庸这个超级内应在,别说拿下一般魏武卒了,只怕再夺几座城池也是轻而易举。
他虽然不喜欢功名利禄,没有权欲之心,但送到了嘴边的功劳,自然不会再傻傻的丢掉。
有此一功,足以让他封君,届时就可以用自己掠来的金银财宝广建大厦,不仅能迎娶离秋公主,还能光明正大的开一座汇聚天下绝色的后宫。
大将军府;
玄翦与大将军曾石的争斗,自然动静不小,将军府的护卫们发现后赶了过来,可惜面对穿甲相当高的玄翦,根本无济于事。
轻松解决掉这些护卫后,玄翦剑锋一转,遥遥指向曾石道:“现在,没人来打搅了。”
曾石目光愤怒的望着玄翦,冷哼一声,缓缓拿起了自己的大刀,沉声道:“如果不是我在战场受了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玄翦冰冷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找借口!”
他的话音落下,周身豁然爆发一股恐怖的杀意。
天际月色幽幽,在这一刻,也蓦然变成了血红色。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