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宫人上前打帘,太后带着几个人走进了大殿。
贵妃上前行礼,然后看了看太后娘娘身后的人,那是上清观的莫真人,莫真人身后那个就是怀远侯府的大小姐顾明珠。
顾大小姐经过莫真人开智后痴傻彻底痊愈,贵妃在宫中也有所耳闻,莫真人医术高明,太后娘娘带着莫真人来这里,显然是要给德妃看症。
贵妃想到这里脑子里电光一闪,不过太后娘娘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德妃的病症,要知道前阵子莫真人和顾大小姐还去过坤宁宫……
贵妃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认罪的宫人,忽然明白太后娘娘站在这里的理由,前阵子太后娘娘为魏皇后说话,如果坤宁宫出了事,会不会牵连到太后?贵妃想了明白,不管是谁在背后作祟,至少从现在开始,她不能轻易说话,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走到椅子旁坐下来,抬起头看向皇帝:“方才是皇帝在骂人吗?到底出了多大的事与哀家仔细说说,哀家进宫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大周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
皇帝面色依旧阴沉,不过已经恢复了平日那威严的神情,他方才失控了,先是被梁王的事乱了心绪,现在又看到德妃这般,那压在心头的怒火和戾气一下子喷涌而出。
尤其是宫人提到魏氏,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魏氏那满是轻视的目光,还有魏氏那本奏折,一字一句都割在他心上。
终于又让她如意了。
这个贱人。
那一刻他是这样思量,而非认定了魏氏就是凶手。
不过若是能将魏氏当做凶手处置,他也十分乐意,让她也面临绝境,免得永远目空无人,高高地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甚至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魏氏就没有想过,是谁才让她有如今的地位?
离开了他,魏氏不过就是个外命妇,可她却永远看不到这些,以为他能登基是魏家给他的施舍,错了,只是他给魏家立下从龙之功的机会。
太后面前,皇帝不敢逾矩,他整理好心情向太后行礼:“母后,是朕震怒之下,言语有失。”
太后长长地舒一口气:“也不怪你,前朝后宫的担子都落在你一个人肩上,换一个人也要撑不住。”
在人前这对母子还是要给彼此颜面。
皇帝不再说话,太后也将目光落在地上的宫人身上:“哀家听说了德妃的事,刚好莫真人在宫中,我带着她前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皇帝看了一眼黄昌,黄昌忙将宫人招认的话说了一遍,搜出的证据也呈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看了眼证据:“德妃中毒到你们来之前,这宫人一直都在身边侍奉?”
黄昌应道:“回禀太后娘娘,这姜宫人职司就在永春宫内殿,听说德妃娘娘中毒之后,司礼监前来将所有宫人和内侍押起来审讯,然后从她身上搜到了毒药。”
太后听到这里微微抬了抬眼皮。
“她在哪里下了毒?”
司礼监太监将下了毒的糕点都端了上来。
太后站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莫阳明,让莫阳明扶着仔细查看御膳房做出的点心。
太后道:“还真不少,这是在准备宴席吧?”
皇帝开口:“原本是要在永春宫做个小宴。”
太后心领神会,她大致也知晓皇帝和魏氏为何失和,魏氏是眼睛中不揉沙子的人,一定是有太多事让她失望,最终心如死灰,这德妃就是其中一桩。
内殿中隐约传来德妃呕吐呻吟的声音。
皇帝的目光下意识向内室中看去,贵妃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太后这一刻觉得皇后被禁足在坤宁宫很好,不用淌着这泥沼、污秽。
顾明珠随着太后娘娘一起,端详着御膳房做的点心,宫中的主子们不能在人前表露喜好,御膳房做吃食也不会偏向谁的口味,这样做是避免有人投毒,但这宫人向来藏不住秘密,德妃知晓九皇子喜欢栗子糕也不稀奇。
不过贵妃娘娘定要让宫人看紧了九皇子,处处小心翼翼,就算宴席也该让宫人先尝菜,于是投毒不能是那种立竿见影的毒药,否则轻易就能被揭穿,德妃吃了栗子糕后安然无恙,如果九皇子有胃口自然也要吃一些,如此一来九皇子中毒不可避免。
不过有个小小的问题,九皇子吃东西,应该是身边的内侍试毒,九皇子想吃就会命内侍先夹来尝。
内侍始终没有动手,所以从一开始九皇子应该就不想吃那栗子糕,德妃拿起一块栗子糕吃,是故意提点九皇子,让九皇子不好意思拒绝尝糕?又或者一切只是单纯的巧合?
顾明珠将目光从那些点心上收回来,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委实可惜了。她不是馋那些点心,而是觉得御膳房做出来不容易。
太后忽然抬起头看向皇帝:“魏皇后被禁足在坤宁宫,宫外有司礼监把守,皇后如何能指使宫人下毒?”
这话是问皇帝,也是问那宫人和司礼监。
皇帝没有说话,黄昌上前道:“从昨日开始的确没有人进出过坤宁宫,也没有人与坤宁宫中的人说过话,不过……”
黄昌看了一眼地上的宫人:“这宫人从前去过坤宁宫。”
黄昌没有继续说下去。
太后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皇后早就安排好的?”
黄昌脸色大变:“太后娘娘,奴婢不敢乱说话,这是姜宫人自己招认的。”
太后伸手阻止黄昌:“哀家没有怪罪你,哀家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永春宫的宴席是早就定下来的,皇后即便被禁足也不能置身之外。”
太后说着目光微微闪烁:“这宫人手中的毒药是皇后给的,皇后的毒药又是哪里来的呢?这一点不弄清楚,说什么都无用。”
皇帝目光幽深。
太后接着道:“皇后离开坤宁宫,是哀家命她前去处置宓太妃的身后事,哀家还让莫真人为皇后治病,莫真人颇通医理,对那些药性该是心知肚明。”
太后说着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其他人。
“皇帝,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哀家与皇后合谋行事?”太后神情自然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哀家素来不喜贵妃,又一直保魏氏,这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贵妃和德妃都出了事,这后宫能主持大局的也就是哀家和皇后了。”
太后不等皇帝说话,她垂下眼睛,神情肃穆,声音坚定:“哀家替皇上说了吧,皇上处置了哀家和魏皇后,是不是就觉得一切安稳了?果然是这样的话,你就如此行事吧!”
皇帝听到这里看向太后,太后正好抬起头,四目相对,太后平静的眼眸中幽深似海。
“准备好了吗?”太后淡淡地道。
不过这次却不是问的皇帝,而是身边的顾明珠。
顾明珠道:“好了。”
太后道:“进来之前哀家就听说你们找到了证据,于是我吩咐这丫头做了点事,现在我们就来瞧瞧结果。”
太后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两只暖笼:“打开看看。”
黄昌不敢怠慢,吩咐内侍挪开了暖笼上镂花的盖子,几双眼睛向其中张望,只见炭火上沾着一堆灰烬,看那灰烬的样子,像是类似纸张的东西掉落在那里,被烧了干净。
两只暖笼都是如此。
太后微笑这看顾明珠:“这丫头可有三头六臂?也不像会拳脚功夫的,就是个寻常的女眷,做起事来说不得还不如那姜宫人利落,可她都能将握在手里的纸张投进那暖笼中烧毁,不被你们察觉,为何姜宫人要将装过毒药的纸包留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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