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姜在蓬莱仙山小住了两日,便自行离去。此女得道之时尚且年少,是以还保留着不少少女心性。
不论是费景庭还是张乐瑶与符芸昭,都从闲聊中获益匪浅。修行又称修道,综合来看是保留人性,愈发贴合道的过程。
天地法则万千,少姜只是掌握了行云布雨与火焰的神通,费景庭却来不及去思考自己能修成什么神通。他首要任务,依旧是提升境界,总要修到地仙巅峰,开辟了洞天,自己与众女才会安全一些。
便有如侯誉那般,四处游荡都离不开青铜鼎,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真有不怀好意的,费景庭想躲都躲不掉。
胡七姑抽空过来禀告,说是带了一大家子来蓬莱,费景庭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至于胡三太爷,费景庭琢磨了下,还是甭见了。见了只会让彼此尴尬,毕竟此前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再说他也没本事给胡三太爷延寿,那就顺其自然吧。
一窝子狐狸精搬到此地,空旷的蓬莱仙山顿时闹腾起来。两个老狐狸也就罢了,胡七姑的几个姊妹兄弟还算安静,其余几个小的尚且没脱去兽性,每日里闹得鸡飞狗跳。
小安鼎不满足于猞猁那憨货,倒是找了两个小白狐玩伴,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
后来倪秋凤实在看不过,强逼着小安鼎习练拳脚功夫。倪秋凤还找上费景庭,商议着让小安鼎修习何种功法。
现成的功法就有四种,参同契、胎息法、龟息法、雷法,倪秋凤自然希望小安鼎得了费景庭真传。只是小安鼎年岁太小,现在便传授参同契,只怕会影响孩子生长。
倪秋凤无奈,便转而求了张乐瑶,学了天师府一脉的拳脚与剑法。
倪秋凤暂且消停下来,关熙怡又找了上来,话里话外很是羡慕倪秋凤有个小安鼎。
要换做平素,费景庭自然不会驳了关熙怡的请求。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遭遇的几位上仙对虚无界上层的斗争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这场变故会不会席卷整个虚无界。
这等时候费景庭还在寻求自保,哪里有心思造人?
当即安抚了一通,好歹将关熙怡给哄走了。
如此,费景庭继续在水潭边闭关,他倒不需要闭死关。每日里专心修习天目术,总会腾出一两个钟头与妻、子交流一番。
山中无岁月,这日费景庭正在修行,隐隐心有所感,天眼透知三界事,不用掐指费景庭便叹息了一声。
先是胡三太爷,在这蓬莱过了一年多,到底抵不过寿数,睡梦中魂飞魄散。这老狐狸倒是倔强,一直不肯转修鬼仙。清早起来,一窝子狐狸发现之后,也没怎么悲伤,只是沉默着将胡三太爷的尸身葬在了一处半山腰。
胡三太爷从明朝一直苟活到现在,按说也是喜丧了。
几乎就在胡三太爷去世的当晚,人间界里,巡视的张大帅被人下了毒,一命呜呼!
刻下奉天乱成一锅粥,虽然怀疑是日本人动的手,可急切之下谁都没找着证据。与此同时,奉系也陷入内斗之中,一时间根本无暇他顾。
旁人不清楚,透知三界的费景庭可是清楚,此事就是日本人动的手。
老张以为清除了奉军中的日本顾问,就能让日本人的影响力烟消云散……纯粹是痴心妄想。日本人对奉军的渗透,不能说是了如指掌,起码也是尽数掌握。
这其中老张身边人好几个都被盯上了。威逼利诱之下,到底有人铤而走险,在老张的茶水里下了药。剧毒化合物让老张走的极其安详,若非张少帅闹着开棺验尸,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其后老张的一名侍从全家失踪,才让张少帅锁定了目标。然而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人去楼空,张少帅想报仇都找不到人。而且奉军内斗,张少帅忙着掌权,渐渐也没了报仇的心思。
这会儿已经是三零年了,老张比历史上多活了一年半还多。而老张一死,历史好似修复了惯性一般,乱成一锅粥的中原,不过三个月便打成了一锅粥,中原大战到底是发生了。
想想也是,老张这头老虎不死,一直在关外虎视眈眈,关内怎么可能打得起来?
费景庭略略怅然了一阵,旋即便专心修行起了天目术。承负一解,人世间种种,已经跟他再无关联。且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他唯有加紧修行,早日开辟洞天,如此方才能自保。
转眼又过去几个月,中原大战尚且没打出结果,胡七姑又找了过来。
“老爷——”
“嗯?何事?”
胡七姑咬着嘴唇道:“老爷,胡家到此仙山两年有余,后辈子弟孕育几胎,却都是死胎。奴婢找了大夫人,夫人说阵法隔绝,外界魂魄进不来,是以才人丁不旺。”
“嗯?还有这种事?”
费景庭有些挠头。这蓬莱仙山只是暂时落脚点,镌刻的法阵都是从此前秘境阵法里复刻而来。他生怕有敌人隐匿行迹,悄然袭上门来,是以大阵一直开着,左右这虚无界也不缺灵机。
没成想,却隔绝了外界魂魄。
费景庭琢磨了下,干脆道:“让那些家伙节制一下,老爷我正在冲击地仙巅峰,待修成了神通,开辟了洞天,随便他们怎么生。”
胡七姑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实际上何止是一窝子狐狸生死胎,便是从人间界让燕双鹰捎带上来的鸡鸭牛羊等牲口,也是吃一只便少一只,根本不能繁衍。
燕双鹰那大爷脾气,等闲人摆弄不了,就只能靠着胡七姑逢低做小,好话说尽,这才能指使得动。
好在津门小世界里肉菜粮食都不缺,大不了暂且忍着吃成品吧,鲜活的还是等着费景庭突破了再说。
转眼又是三年,费景庭日夜修行,这天目术总算修到了天眼后期。与此同时,天目术反哺,费景庭自身境界一举突破到了地仙巅峰。
到了此时,费景庭终于可以尝试开辟洞天了。
何谓洞天?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依托虚无界,地仙以大法力开拓而成。
《天地宫府图序》称:“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乘运化而分形。精象玄著,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
……诚志攸勤,则神仙应而可接;修炼克著,则龙鹤升而有期。至于天洞区畛,高卑乃异;真灵班级,上下不同”。
《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序》亦云:“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
皆大圣上真主宰其事,则有灵宫閟府,玉宇金台。
或结气所成,凝云虚构;或瑶池翠沼,注于四隅;或珠树琼林,疏于其上。神凤飞虬之所产,天驎泽马之所栖。
或日驭所经,或星缠所属;含藏风雨,蕴蓄云雷,为天地之关枢,为阴阳之机轴”。
有些事径直与修为挂钩,便有如这开辟洞天。境界到了,心中自然会有几分明悟。
费景庭刻下心中便有几分明悟,那是境界攀升,自身愈发贴合道,而后对道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略略尝试,不想蓬莱仙山立刻风卷云动,雾霭一般的灵机被抽取过来,费景庭整个人好似磁石一般,那浓厚的灵机盘旋不去,兜兜转转,几乎被压缩成了液体。
与此同时,边缘之地生机迅速消退,化作黑褐色的砂石。费景庭一看不对,紧忙停了下来。
下一刻,一道身形骤然出现,符芸昭掐着法诀的左手尚且没放下,便饶有兴致的盯着费景庭道:“景庭哥哥,你可是要开辟洞天了?”
“额,差不多了。”
紧随其后,张乐瑶带着一道电芒飞遁而至。费景庭冲着两女点点头,说道:“在此尝试只怕会抽空灵机,我去外间试试。”
符芸昭高兴道:“好啊,我给景庭哥哥护法。”
张乐瑶浅笑着说道:“我随着去瞧瞧热闹。”
三人不再多言,费景庭飞遁而起,那环绕蓬莱的罩子好似认人一般,自行洞开,让三人进入虚无界之中。
费景庭悬停半空,天眼已经修到后期,随意一望便是十万里开外。他不再言语,静气凝神,伸手伸出食指。
随即风云再动,周遭千里的灵机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尽数朝着他汹涌而来。
灰蒙蒙一片的虚无界中,陡然变得颜色分明起来。那奶白色的是灵机,色彩斑斓的则是五行煞气。
费景庭的食指生出无比吸力,魂魄海洋上顿时生出硕大的气旋。那气旋的起始点,仅仅是费景庭的食指。千里内的灵机汇聚而来,汇入气旋,随着转动而压缩,而后落在食指成,转眼成了玉色的液体。
那些透明的魂体遭了殃,但凡卷入气旋,转瞬便会撕成碎片。有稍稍强大的魂体,挣扎着逃脱开来,随即远远遁走。
张乐瑶人仙的修为,还要以真气护体才能在虚无界短暂停留。可那气旋霸道无比,引得罡风猛烈,只是略略坚持便承受不住,不得已遁走回了蓬莱仙山。
符芸昭地仙修为,自然无所忌讳。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那气旋一点点的压缩,压缩,再压缩。
待到后来,风消云散,费景庭的手中豁然多了一块玉色牌子。费景庭以手掌压制躁动的玉牌,随即真气探出,在其中瞬间便镌刻了七十二道云篆天书。
他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符芸昭:“芸昭,看好了。”
言罢,随手丢出玉牌,那玉牌飞遁出百丈,轰然炸开。一瞬间缤纷的色彩布满此方虚无界,隐有电蛇游走其中,那虚无界好似破开了个碗口大的洞,内中洞穴不断扩张,继而生出硕大的吸力,将周遭的一切吞纳进去。
若费景庭有天仙修为,便是开拓出万里方圆的洞天也不在话下。可惜他只有地仙巅峰修为,勉力支撑之下,只开拓出千里方圆的一方洞天。
待那洞天安稳下来,符芸昭竟然先费景庭一步跑了进去。
费景庭紧随其后,二人进到内中一瞧,符芸昭顿时撇嘴不已:“这也叫洞天?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费景庭憨笑道:“能开拓出来就不容易了……我又不会虚空造物,哪里变得出仙山?”
符芸昭眼睛转了转,说道:“总不能飘在里面吧?灵机倒是充裕,可脚不着地,总是不妥当。我看莫不如将蓬莱拉入此间。”
费景庭顿时驳斥:“那可不行。”
蓬莱仙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广成子虚空造物,用于众仙聚会之所,不知道有多少天仙、地仙留了印迹。这要是收纳进了自己的洞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费景庭还怎么苟下去?
“蓬莱是别想了,不过津门小世界可以挪过来。”
昆仑镜里几十方小世界,算算堆叠在一起,刚好将洞天填充起来。
说干就干,费景庭刻下已然是地仙巅峰修为,虽然不能尽数掌控昆仑镜,可吞纳取出之类的自然能做到。
他先行放出津门小世界做核心,继而放出南宫山门做外围,跟着一方接一方的小世界放出来,转眼便将洞天填充起来。
符芸昭看不过杂乱,在一旁指挥了半晌,于是好端端的半个现代津门,生生成了四周环山,有山有水的奇妙所在。
二人忙活完,出了洞天,符芸昭回头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问道:“景庭哥哥,这入口便留在这里了?”
费景庭笑笑,挥手间便将洞口抹去。洞天介于虚幻与真实,依托虚无界,就好比费景庭可以随意操控的次生空间。若留了洞口能被人找到,哪里还称得上是洞天?
符芸昭拍手称赞,二人旋即回返蓬莱仙山,当即将众人聚拢起来,宣布了此等好消息。
有了自己的洞天,这蓬莱仙山自然成了积累。众人一通忙活,花了不少时间才搬了家。
一窝子狐狸因着是不是要动胡三太爷的坟吵作一团,到底还是黑老太太拿了主意,不迁。死在哪里,便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