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界。
一名日本兵推开门,随即立正喊道:“将军阁下到!”
人影晃动,几人簇拥之下,南次郎皱着眉头走进了医务室。
房间里的两名医护立刻向南次郎立正敬礼,南次郎只是摆了摆手,发话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阁下,我们做了所有检查,石井中佐一切生命体征都很平稳,目前还找不出石井中佐昏迷的真正原因。”
“混蛋!”
“哈衣。”那军医羞愧道:“我的医术只是很普通,辜负阁下的期望了,真是对不起。”
南次郎越过那军医,身形停在病床前,病床之上,石井嘉穗平静的躺在那里,就好似昏睡过去而已。
那军医又说道:“阁下,如今津门医术最好的医生都在先施医院,不如……”
“八嘎!堂堂帝国中佐,莫名昏迷,还要英国人去救治,帝国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南次郎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我看,还是安排将石井桑送回国内救治吧。尽快安排!”
身后的参谋立刻应了一声。
南次郎想破头也不会想到,石井是被费景庭施了术法。
费景庭临行前的夜里,偷偷潜入日本驻屯军军营,远远的对石井嘉穗施展了太上洞渊秘法里的拘魂术。此术一出,睡梦中的石井嘉穗魂魄离体。费景庭也不收束,任凭其魂魄暴露在灵机断绝的天地之中,而后眼睁睁看着其一点点的消散。
费景庭平素与人相处谦和、有礼,非必要时从不与人产生争执。可他这种态度得分人!对国人是一个样,对日本人却是另一个样!
擂台之上差点遭了石井嘉穗的暗算,费景庭怎会善罢甘休?
他是安排好了一切事宜,算准了就算日本人察觉出蹊跷,也没法儿找到自己,这才出手弄死了石井嘉穗。
没错,石井嘉穗看似活着,可魂魄离体,只剩下一具躯壳,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若日本人有脑电图仪器探查,必会发现此刻的石井嘉穗毫无脑波。
若非怕引起更大的纠纷,乃至杀了过多的人阻了自己的修行,费景庭都想将整营的日本兵屠灭一空。
正在此时,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名少佐,打过招呼,悄然附耳在南次郎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纳尼?”南次郎听罢吓了一跳,皱眉道:“带我去看看。”
“哈衣,阁下这边请。”
少佐引着南次郎出了病房,七转八转,进了一间建筑,随即下到了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两名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在摆弄一具尸体,眼见来者是南次郎,赶忙肃然敬礼。
“阁下!”
地下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与尸臭混合的味道,南次郎用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捂住口鼻,右手随意摆了摆,问道:“尸体什么时候弄回来的?”
“今天早上。”
志村便是当日偷袭费景庭的那名忍者,中了符芸昭的阴蛇蛊,活生生疼死。又被围观民众痛殴了一番,杨景林这才带着人将尸体带回了警局。
此事很是扯皮一番,日本方面拿不出志村是日本人的证据,只好向北洋上层不停施压。直到今日一早才从警局里拿回了尸体。
另一名医生说道:“阁下,我们初步观察,始终没找出让志村死亡的原因。请允许我们对志村的尸体进行解刨。”
“准许了,现在就动手。”
“哈衣!”
两名医生掀开白布,露出覆盖其下的一具青黑色尸体。南次郎看得头皮发麻,不自查地倒退了几步,两名医生一起动手,转瞬便刨开了腹腔。
腹腔刚打开,浓厚的黑水便顺着刀口溢了出来。那黑水之中,还有数不清的白色蛆虫。
“纳尼哦口垒嘎?”
“阿布内,桥赐给得!”
惊呼声中,恶臭的黑水滴落下来,无数的白色驱虫携裹其间。有胆子稍大的军医用手术刀小心挑起了一只蛆虫,但见那蛆虫不过拇指长短,通体灰白,头部却长着满是倒齿的口器。
这便罢了,那蛆虫脱离了黑水,抽动几下没了动静,转眼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待两名军医再看向志村的腹腔,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志村的腹腔里早已千疮百孔,全都是被蛆虫咬的!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同样头皮发麻的南次郎厉声问道。
一名军医不太确定地说道:“寄生虫?可没听说什么寄生虫会攻击宿主的内脏……而且寄生虫也不会见光就死。”
另一名军医说道:“会不会是邪术?”
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官方通过行政手段,将儒、佛通通统一到了神道教之下,上至天皇、下至贫民百姓,全都崇信八百万神明的神道教。于是南次郎也心生疑虑,怀疑志村是被邪术给害死的。
甚至就连石井嘉穗都遭了邪术的毒手。若非石井嘉穗还活着,恐怕南次郎立刻就会下令解剖石井嘉穗的尸体。
南次郎想了想,吩咐道:“拍下照片,寄回本土,让本土的阴阳师看看,到底是不是邪术。另外,志村的死跟那个支那人脱不开关系,安排人盯着那个叫费景庭的家伙。”
参谋立刻上前一步问道:“阁下,要情报机构动手吗?”
“先盯着,找出会邪术的家伙。如果没有,那就安排人干掉费景庭!”
“哈衣,我立刻去办!”
南次郎厌恶地看了一眼尸体,说道:“拍照之后把这里打扫干净,不要让那些该死的虫子感染其他士兵。”
“哈衣!”
日本人却是不知道,此时的费景庭已然上了邮轮。
码头。
卞文颉的一声发喊引得倪秋凤与关熙怡纷纷观望,然后便发现了隔着不远的彼此。两女心中哀怨,此刻也没了斗气的心思,只是看着卞文颉跳着脚打了招呼,又看着轮船离开泊位,一点点消失在海平面上。
从码头出来,二女对视一眼,什么言语都没有,便各自离开。此时她们已然明白,要争的不是彼此,而是费景庭的心。
相比于处境不佳的倪秋凤,关熙怡得了胎息法,昨日又从符芸昭那里得了一块玉牌。真气蚀刻云篆,符芸昭也会。
小姑娘觉得关熙怡人不错,便私下里蚀刻了一枚凝聚阴煞转换灵机的玉牌。至于关熙怡能不能踏入修道的门槛,那便看天意了。
坐在黄包车上,关熙怡胸前挂了块羊脂玉的生肖牌,手中握着一块奇丑无比的玉牌,皱着眉头心神不属。
昨夜她便感知到了丝丝缕缕的灵机,可运用胎息法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灵机存入下丹田。她心中疑惑,究竟是符芸昭教的法门有错漏,还是自己根骨不佳?
关熙怡弄不清楚,最后只当自己修行日短,想来多修行一些时日,总会入门。
她挑了挑眉毛,心中暗道,不就是修道吗?姑奶奶修了道,且看你费景庭如何说!
另一边,倪秋凤难得奢侈一回,坐了黄包车直奔店面而去。一路上心思辗转,一会儿想着景庭哥路上会不会遇到难事,一会儿又想着如何将自己的恶婆婆赶走。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那中年女子却早已等候在了门口。
倪秋凤下车,便笑着说道:“宋大姐,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开门,咱们里面叙话。”
那中年女子也是个能言善道的,笑着说道:“是我来早了,可不是东家你的过错。”
倪秋凤一边开锁,一边笑道:“我不是东家,东家另有其人,大姐你还是叫我掌柜的吧。”
“好,要说还是掌柜的能干,这津门城里千百家铺子,又有哪家敢请个女人来做掌柜?”
门锁打开,倪秋凤让道:“人多眼杂,咱们进来说话。”
两女进了铺子里,倪秋凤回身关门,拉着宋姓女子落座,便说了起来。
“宋大姐且宽心,不需你多做什么,只是冒充人家亲戚而已。不管此事成不成,我做主,这铺子都会雇了你。”
宋大姐没口子笑道:“那敢情好。掌柜的且放心,见机行事,我这四十来年的米不是白吃的。”
“那就好。宋大姐今日便搬过去,晚上稍稍晚些回来便好。”
“哎,正好此前租的房子还没到期,那我就晚一些回来。”
商量妥当,宋大姐起身告辞,倪秋凤脑子里盘算一番,也离开了铺子。
转眼到了下午,大杂院里搬进了新住户,不少闲人走出来观望。宋大姐雇了几个扛活的力把,将大包小卷的东西抬进正房里。
二大妈好信儿,上去搭话,转头便将女子的信息说了出来。
这女子姓宋,也是个苦命人。早年家道中落,嫁了个纨绔子弟做偏房。那纨绔子弟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没几年便冷落了宋姓女子,是以这人眼看四十了也没剩下一儿半女。
转眼到了今年,纨绔子弟染了恶疾一命呜呼,其子嗣争夺家产,闹将起来便将几个没有子女的偏房扫地出门。宋姓女子不得已,只能跑出来租房过活。听说这女子现如今刚找了个玉石铺子的杂活,每月能赚个几块大洋。
张胡氏听了二大妈的唠叨,啐道:“还当自己是姨太太呢?一个月那么点钱也就够个房租,还花钱租这么大的房子,真是不知好歹。”
搬家之后,女子匆匆离去,到了傍晚,便有一个自称是亲戚的人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