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青砖,一排排的琉璃瓦,在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几分压抑,微风吹拂,褚南玹额头前的碎发被吹动。
“褚大人,周大人,里面请。”这次带路的依旧是上次的那个侍从,态度明显尊敬了几分。
开玩笑,他只是个侍从,没有品级,眼前两位在小的都是九品芝麻官,其中一位八品,听闻大人们对两人十分看重上心。
他可得小心服侍,不能因为一时疏忽腚子开花,丢了工作。
周文方觉察到一脸笑嘻嘻的朝着褚南玹挤眉,嘴巴努动几下,仿佛在说:瞧见没,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家伙儿。
褚南玹没理会他的幼稚,才进府城还没进家门,官府的人就派人过来,看来临县的情况紧急不能再拖了,他们起身刻不容缓。
临县属于洪水暴雨过后的重灾区,难在灾后重建跟经济恢复,朝廷派他们去,一定是知道他家发家的事迹。
也对,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农户,摇身一变成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还带动了一村上下经济。
如果他是上司,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思考间,两人来到办公房门口,周文方立马收住小表情,内心开始打鼓,余光瞥了眼里面,压低声音:“南玹,我们不会今天就出发吧?”
连着赶路,一路上并不好走,腚子都开花。
他们回到府城连腚子都没碰着凳子,马不停蹄的赶来衙门,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临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了吧?
周文方瞪大双眼的看向褚南玹,跟他求证,褚南玹无奈的点点头,“应该是。”
“辛苦两位跑一趟了,的确今天就得启程去临县,今早临县传来消息,情况加重,这是整理好的文书,你们拿着路上再看吧。”州判一脸凝重跟歉意道,事发突然,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褚南玹浓墨般的眉间微微皱起,没想到时间这么赶。
两人是新官没经验,朝廷没有直接派两人单独出行,这次带队出发的还有州判。
“我会跟着你们一块出发,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回去收拾东西吧,半个时辰后,城门口集合。”
州判转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坐在桌子前的知府,拱手转身,拉着站在原地的褚南玹跟周文方就往前走。
“州判大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紧急啊。”周文方反客为主的拉住他的手臂,疑惑道。
哪怕没去临县,他知道临县是个凶多吉少,藏着暗涌的地方,只是这么一折腾,怕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了。
“州判,朝廷一直有派人去往临县救济,是出什么事了?”褚南玹蹙眉,他想得更深。
水深火-热之中存活下来的人们,情绪尚且不说,摆在他们眼前的是生存问题,田野稻谷蔬菜被摧毁,人都难在这一场暴雨洪水中活下来,牲畜更不用说了。
吃成了他们第一难题,褚南玹狭长的眼底闪烁几下,突然脑袋里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救济粮出现问题了!
果然。
“说来话长,我跟你们长话短说吧,救济粮出了问题,临县受灾群体多,朝廷的救济粮在运输路上出现一些问题。”
州判轻叹一声,这是加急他们去临县的直接原因。
“此次暴雨范围广,不仅是临县受灾情况严重,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一样,在救济粮经过一处地方,被当地灾民围堵,没有办法朝廷只能下令让救济粮先给此地,临县的救济粮现在还在路上。”
剩下的话不用州判说,褚南玹就明白了。
他从文书上就能看出临县受灾情况严重,范围广,所有人都盼着这口粮填饱肚子。
朝廷一开始用安抚的手段,但这办法不能拖太长时间,人几天不吃不喝就会熬不住,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人呢?
八成临县的灾民被逼无奈,做出不得已的事情,脱离朝廷掌控,所以这次临县之行,必定凶多吉少。
周文方听得一头雾水,挠着头,救济粮已经在路上还会有什么问题?
褚南玹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解道:“州判,除了这批救济粮,临县原本的粮仓中,就没有多的了?”
每个地方都有粮仓,临县也不另外,哪怕救济粮还没有到,但粮仓里的粮食应该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州判又是一叹,表情变得更凝重了,停下来认真的看向他,道:“自然是有,这段时间他们吃的便是临县粮仓的粮食;可是谁也都没想到,竟然吃出了问题。”
说到最后,州判懊恼的拍了拍双手,不打算隐瞒两人,文书上也写有,而且他们去到临县都会知道具体情况,他这也算给两人提前打预防,让其做好心里准备。
“大灾大难后,通常会伴着各种疾病横行;事情是这么回事的,粮仓被雨水泡了一天一夜,大伙儿觉得抢救及时,但还是吃出了问题。”
一开始,大伙儿饿得两眼冒星,饿恼火什么都吃,更不要说只是长牙的稻谷,这一波操作是病急乱投医,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便使出了这个办法,打算瞒天过海顶个几天,等朝廷救济粮到。
谁能想到会吃出问题?
不仅灾民,官府的一批人也中招了,临县地大物薄人才缺少,大夫就百来个,听着多实则少。
打比方,受灾群众十万人,大夫一百个,哪怕大夫每日每夜工作,这么多中招的人-大夫一时半会儿诊治不过来。
一天一人诊治三十个,总共一天才能接诊三千人,全部医治完也需要三十多天的时间。
这还是不眠不休的治疗,但人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不用休息?
时间拖的越久,导致这些灾民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现在已经出现小范围的热感痛风的传播了。
青中年尚且还能咬牙抗一抗,受罪的是小孩跟老年人,许多在这次灾难中抗不过去。
实际上,官府连会点鸡毛医术的人都抓来了,仍旧不够诊治。
如果防控不好,临县将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中,一个大难题没有解决又出现一个大难题。
府城作为管辖地,如果处理不好临县的事情,他们这群做官的被撤职是轻,一辈子不能在入仕途是重。
褚南玹深邃的目光冷冽,回头看了一眼州判,难怪……
在记忆中,历史上很少举人就能当官的,这看似是给他们的一个机会,如果办不好就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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