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这一趟去了大半夜,是吊足了李珩逸的胃口,虽然在徐岙百般恳求之下,他终于在临近丑时放下了公务,回到寝室中小憩,但一盏茶功夫还没过,宣止在门外与徐岙小声交谈的声音仍清晰的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徐岙本想让宣止等待上朝前再来,至少能让主子睡上一个时辰,可还没等他悄声交代宣止暂时离开,李珩逸那隐隐带着几分迫切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
徐岙自然只能请宣止进屋,不一会,就传出李珩逸意外的说话声。
“先生是说,那渊竟真的中了毒?”
宣止走了一趟那家在郊外的私宅,从戒备森严的侍卫带领之下,一路进了那家的冰窖,虽然光线昏暗,但他还是能认出冰床上的人正是那渊。
他是见过那渊的,在璃妃宫中。
宣止想起适才,那府中人对其百般敬重,逼得计珂也不得不抛下脸苦苦求他的场景,他心中的满足仍自膨胀。
“我替他把过脉,确是中了睡魔的毒,看来那王小鱼倒是没有说谎。”宣止得意洋洋“殿下,那那渊,此番是凶多吉少了。”
李珩逸并未开口问宣止究竟是救不得,还是他压根就没打算救,或许在他的心中老早就有了答案,没来由的,他就觉得应该点到为止,不必再说下去。
“知道了。”李珩逸从未下榻,只是靠在床沿,垂下的帷帐挡住了他大半的身子。“我会命人好生送先生回去,辛苦先生此番跑一趟。”
话说到此,宣止却并没有准备离开的打算,意外的,他问了李珩逸一个问题“殿下打算如何与王小鱼说?”
李珩逸侧脸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宣止嘿嘿一笑“我只是担心她不能理解,这有时候,同样的毒,未必同一个人能解,怕是,会让她误会殿下,没有尽心。”
这句话,莫名就让李珩逸皱了皱眉,心中掀起一股无名的烦躁。
“宣先生该走了。”他的语气骤冷,唤来了门口的徐岙。
徐岙在门外将二人的对话一句不落的都听了,见李珩逸开口,赶忙上前,催促宣止离开。
二人走到殿外,那宣止仍摇头晃脑,徐岙忍了忍,等二人去的远了,才低声开口问他“先生可能知道,那毒是什么人所下?”
宣止的面上一时变多了几分不自然,但很快,他就答道“我只知来处,至于那那渊惹了什么人想要如此毒害他,我可不知道。”
徐岙噢了一声,便没在问,妥当的吩咐府中人备下马车将人送走后,他才快步回到李珩逸的寝殿之中。
这时,李珩逸已吩咐人点上了配殿书房中的烛台,他也披衣下了地,看那模样,是又要继续手头上的事务了。
借着烛光,他打开了书案上摊着璃妃中毒一案中整理出来的的案卷与证词记录。
“供词清清楚楚,坐实了太子私下处决了给璃妃下毒的侍卫。”李珩逸早就将此案的案卷看了几遍了,他不甚理解,手指在书案上敲击着,喃喃低语“若是太子,那他这次毒害那渊又是为何?”
徐岙挥退了下人,独自立在李珩逸身侧侍候。
“那渊中毒不治,对殿下来说不算坏事。”徐岙见李珩逸眉头紧闭,将热茶奉了上去,嘴上问道。
“话虽如此。”李珩逸并不否认“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子如今尚在禁足,如何还有能力组织刺客毒害那渊?但若不是太子,又会是谁?”
“这件事,我该不该禀报父皇?”
“如今那渊已是一介布衣,奴才以为,圣上也未必会将此事放在眼里。”徐岙说道“殿下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眼下父皇最看重京中暗藏邪教的谜踪,万一这古怪的毒源也跟邪教徒有关......”
“殿下的意思是......”
李珩逸闭口不言,心中却在下一个很大的赌注。
笠日,皇帝仍在下朝后留下了李珩逸,要校问他这几日在北禁府的作为,李珩逸寻到时候,鬼使神差的将那渊中毒危在旦夕一事,与皇帝提了起来。
正巧,璃妃来送汤羹,正在外殿等候,李珩逸未留太久,出来时明显情绪不佳,匆匆向璃妃行了礼就离去了。
璃妃的目光在李珩逸离去的背影几番逗留,李蒻出来请她她才将目光收回,在婢女的搀扶下身姿娉婷的进了内殿。
皇帝面上果然也着了色,显然是父子之间的谈话出了问题。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璃妃深蕴如何面对皇帝的各种情绪,她不着急说话,行了礼便从婢女手中的食盒里端出温热的汤羹,悄悄的奉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皇帝正低头批阅奏章,只不过淡淡抬眸看了一眼。
“燕窝奶酒糟?”
“皇上好鼻子。”璃妃浅浅一笑“这个时节,臣妾家乡都会煮酒糟,吃上一碗,通身都暖和。”
“你倒尽心。”皇帝不冷不淡的语气,让璃妃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璃妃不动神色,只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着手研磨。
“朕想过了,过几日便是新岁了,在这之前,还是解了太子的禁足。”皇帝看了看和顺的璃妃,稍加犹豫了几分,还是开口说道。
璃妃研磨的手顿了顿,不过片刻微怔,擅于掩饰的她很快恢复了平常。
“那些事,那渊之前早已查明,是底下人横生诡计,说到底,太子不过是御下无方,这些时日的禁足,他也受到了教训。”皇帝敏锐的捕捉到了璃妃的反应,他斟酌着,继续说道“朕也知道,委屈了你,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着,他将手从奏章中抽出,轻轻的拍了拍璃妃的手背。
璃妃垂着眸,不甘心的咬了咬唇角的软肉。
“臣妾明白。”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显得自己接受的比较自如。
她无辜的孩子,就这么平白没了,皇帝甚至还要原谅那个始作俑者。
才禁足这么几日,算是什么惩罚!
到底皇帝也知道如此决定伤了璃妃的心,当即,便下旨提了她母家的位分,升了她爹的级,且赐了她母亲一等诰命夫人的位份。
即便如此,离开大殿的璃妃,还是忍不住立刻冷下了脸。
“娘娘得体谅圣上。”李蒻将她送出来,也在为皇帝的决定劝解她道“娘娘不知道,内阁的老臣对太子禁足一事,一直都反对着呢,圣上每日的压力都不小。”
璃妃听了,自是僵硬着笑谢过了李蒻。
萧政玉离了内阁,如今还有谁在为太子说话?
只有袁相,眼下,内阁中他的话语权最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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