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不动声色,只看那渊如何抉择。
皇帝表露了他对那渊的偏爱,并非出自那渊自身的能力,而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情谊,这一着无疑对那渊来说是种敲打。
皇帝想告诉那渊,北禁府并非非他不可,且已经厌倦了在朝堂之上为他这样的孤臣开脱庇护,若那渊接受赐婚,那皇家驸马、袁相外孙女婿的身份就能保着他这辈子的前途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谁知在这样的情况前提下,那渊并没有做利益考量,他连多余的犹豫都没有做过。
“恕臣,不能接受。”他说“臣已有深爱之人,无法另娶她人。”
煜王皱起眉。
“我知你与那小贼有了感情。”此时,皇帝的语气尚带着耐心“男人三妻四妾不过平常事,若你执意要她,朕也能一并赐婚与你做妾,你大可安心,宝珠那里不会有二话。”
见那渊尚且跪着不语,皇帝补充道。
“朕能让那王小鱼洗清罪过清白做人,又赏她这偌大的恩典,难道还不够吗?”他说“要知道,她有罪或无,只在朕一念之间。”
帝王威压令殿内温度骤降,皇帝凝视那渊的头顶,语气隐约带了几分警告。
“还请圣上收回成命!”此时,那渊的语气已倾向恳求示弱“王小鱼能够脱罪,是圣上格外开恩,允她将功赎罪,说到底,还是臣放任纵容,私心包庇,若圣上执意清算,臣,亦有罪。”
皇帝将手压在书案上,他对那渊的反抗早有准备,才退了一步,准备一并将王小鱼赐婚给他以做安抚,却没料到那渊竟然为了一个王小鱼,能做到如此地步。
“好一个‘亦有罪’。”皇帝冷冷笑道“那渊,你这是在威胁朕?暗示朕,少了你一人便不行了?”
“臣并非此意。”那渊俯首,态度有些颓靡,他似感悟道“一切都是因臣自作聪明,妇人之仁,自以为运筹帷幄,不然,在柳州就该将她杀了。”
皇帝蹙眉,连煜王也不经意的冷睨了他一眼。
“若臣那时就杀了她,在楚州,就不可能查得失踪案关节,拿不到暗馆走私名目,臣和煜王更不能有命回来。”他说“是臣无能,臣,不能伤她。”
说到这,他双膝跪地,额头覆在了压在地面的手臂上。
“先帝曾御赐那家三御宝,允那家能在任何时候得到一次赦免,臣斗胆,求圣上,收回成命。”
皇帝听了他的话,是一口气顶在胸前不上不下的,想发脾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宣泄,导致他只能难以置信的瞧着那渊,口中质问他:“能保你那家一门性命的护符,你就为了这样的女子......”
“王小鱼,她值得,不是她以命相救,臣早就死在昌园了。”
皇帝噤声了,他瞧着那渊埋在手背的脑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时煜王冷不丁的开口了。
从那渊提及王小鱼救过他与自己的命那时,煜王就忍不住想要问他一句话,此时,他确实有些忍不住了。
“那大人执意要与王姑娘在一起,难道,只是想还报王姑娘的救命之恩?”
这个问题确实将那渊问住了,他竟真的开始回想,自己是何时开始,摈弃了自己的立场,去真的喜爱上她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雨夜之中,瞧见她义无反顾的推开自己的身影?
不是。
下一秒,他能肯定的摇了摇头,在那之前,他早就欣赏她的聪明、勇敢、善良,为她的举动、言情而心神荡漾,只是他一直迟钝的忽略了自己的改观,因为相悖的立场,而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
只是,他的迟疑给了皇帝合理的理由。
宝珠执拗,早将心意闹得人尽皆知,眼下太后松口,宝珠抱了很大希望,皇帝此番若放了那渊,不晓得宝珠会做出何等事情。
宝珠虽任性,但毕竟还是真真切切受皇帝宠爱的女儿。
若真是这种可笑的报恩缘由,皇帝自然不会应承。
“你想着报恩?真金白银的给她便是。”皇帝说道“何必要搭上自己。”
“臣.....”那渊见皇帝如此认为,自是抬头意欲辩解。
“朕听说,她不仅救过你二人,连当时在楚州身亡的尤家老二,和她也有私交。”皇帝打断了那渊的话头,说道“那渊,你愿意为这样一个女子,自断前程,朕看,她却不一定有肯同你共苦的心思。”
“李蒻。”说着,他好像执意要弄个明白,张口唤了门口的李蒻进殿。
“让禁卫军去拿王小鱼入宫见朕。”皇帝下令道“这事,不能惊动任何人。”
在那渊复杂的目光下,李蒻匆匆退下了。
“那大人,问问清楚也是好的。”这一系列变故,似乎都在煜王的预料之中,他只劝了这么一句话,就跟皇帝开口告退了“这些事儿臣不方便旁听,还是先回去温书了。”
至于,王小鱼过来会如何经受皇帝的试探,他并不在乎,他提出那一句问话,就是想要引出皇帝对王小鱼目的不纯的猜想,有那渊在,王小鱼不会有事,但皇帝的质问在王小鱼面前提出,她对那渊的信任势必会遭受不小的影响。
李珩逸自认为还算了解王小鱼,以她过强的自尊心来说,被人怀疑初衷,绝对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李珩逸退出大殿,候在台阶下的徐岙赶紧迎了上来。
他一眼就看出来李珩逸心情不佳,眉头似凝着一股闷气。
“殿下.....”徐岙有心替李珩逸缓解,便说了件开心事“前两年出宫,奴才以前在水局的好友为殿下收起的那些手艺品殿下可还记得,眼下送来了,殿下可要去看看?”
李珩逸有些恍惚的想了想,当年他眼盲的时候,也就只能学着刻些木雕排解寂寞的日光,这两年,确是碰也没碰过了。
他低头瞧了瞧至今仍不能用力拿重物,阴雨天会疼的厉害的右手,看来这项手艺,这辈子是再做不得了。
“全扔了吧。”他说“一件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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