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恭喜大哥一家乔迁之喜,不知几时小弟能到府上讨口洒吃。”
老二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盛势凌人的,现如今风水轮流转,苏宗耀心里也很受用和痛快,“用不了几日,等那边都安顿好了,肯定要是请二弟一家过去坐坐的。”
“是得过去坐坐,一家人嘛,肯定得认认门。”徐老太太开口接下话来,笑着问大儿子,“老大啊,咱们搬走了,不知这宅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宗耀没反应过来,何氏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二房是在打这宅子的主意,脸皮也太厚吧。从前苏玫抢苏瑜的夫婿,如今二房又要来抢苏瑜的宅子,饶是何氏再看不惯苏瑜,心里也替她抱起不平来,“阿娘,这宅子原是皇后娘娘名下的置业,我们搬走,这宅子自然是要归还给她的。”
对于何氏抢话这种行为徐老太太很不高兴,但现在她也只得忍着,无视她的话,再一次问苏宗耀,“你也觉得是该还给她吗?”
苏宗耀再傻也听出老太太话里有话了,“当初这宅子是皇后娘娘给我们夫妻暂时落脚用的,当时我也只想着领略完京城的风光就回老家去,实在是没想到后面发生那么多的事,人不但没走成,还真正在京都安的家。至于这宅子,诚如何氏所言,既是皇后娘娘名下的置业,自然是要还给她的。”
徐老太太眉心一皱,表情上写着不大高兴,“如今你们这一家是有了着落了,可你是做兄长的,不能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呀,得照顾照顾他。”
“阿娘,儿子是个没本事的,在老家时就事事得弟弟提点着办,哪里有能力照顾好弟弟?”苏宗耀作势谦虚的笑了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这话听着是谦逊,但见苏宗明一脸的青色白色,就明白这话实则暗讽满满。苏宗明现在有多难堪,苏宗耀现在就有多痛快。
徐老太太将两个儿子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一边是不忍,一边是不能得罪,只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调和,“你也虽谦虚了,你弟弟还是你弟弟,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虽说身上担着虚职,到底是朝廷上下都不敢惹的国丈大人。你帮衬一下你弟弟,天经地义之事,容不得你推脱。”
“那不知阿娘想让儿子怎么帮?”苏宗耀心里整舒坦,有点大包大揽的胆子了。
徐老太太见有门,赶紧道:“先前说你们一家有了着落,你弟弟一家却还在寄人蓠下,依我的意思,咱们搬走之后,这宅子就留给你弟弟他们住。你如今好歹也是国丈了,这点儿事还是能做主的吧。”
常人以现在这样的心态听了这番话就该飘了,可是苏宗耀没有,反而觉得老太太的话是冷水,一下子就把他泼清醒了。不为别的,只要事关苏瑜,一直束缚在他心中的愧疚感就能立即将他变成人间清醒。他的便宜可以占,苏瑜的不行。
“阿娘,这宅子始终是瑜姐儿的,二弟一家想住进来不论如何也得知会她一声不是?”他没有立即拒绝,看着是有商议的余地,实则又把这个难题推到了苏瑜身上。老太太和二房也怪不着他,毕竟他的话有道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苏宗耀肯定是不会点这个头了。
苏宗明心里既是瞥屈又是窝火,说话的口气就没那么好听了,“大哥,你要是想拒绝就直说,何必推脱?”
一看苏宗明变了脸,苏宗耀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弟弟,“这里不是下河县那种乡下地方,大街上那怕是一块砖都有明确的归属地,这宅子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怎么做得了主?你既然那么想要这宅子,何不进宫到皇后娘娘面前去陈情,或许看在你是她亲叔叔,你们二房又曾经那么照顾她的份上,她会网开一面,将这宅子赠与你也说不定。”
“你……。”苏宗明蹭的一下站起身,“你敢羞辱我。”他这辈子就只占了个苏瑜叔叔的名份,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情份,当年苏玫干出糊涂事逼得沈重霖休她,这种大仇哪里来的情份?
“够了。”徐老太太可不想两个儿子真闹起来,“都是自家兄弟,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老二,你大哥说得对,此事的确须得支会皇后娘娘,这样吧,你们回去等消息,你大哥会立即把消息递进宫里去,皇后娘娘要是答应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事已至此,苏宗明夫妻两个也别无他法,只得怏怏离去。
何氏一直没作声,但她对今日丈夫的表现很是满意。
“耀哥儿,我知道从前你们大房没少在二房面前受委屈,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何必与你弟弟计较?”
苏宗耀没说话。
何氏心想:您怎么只说大房在二房面前受委屈,怎么不提提大房也没少在您面前受委屈?
苏宗耀恭恭敬敬站在徐老太太面前,态度诚恳聆听。
徐老太太又叹道:“咱们苏家在前程上有宫里的皇后娘娘帮衬,总算是熬出头了,可是咱们家在盼姐儿和怜姐儿这一辈女娃居多,只得礼哥一条根,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看在苏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上帮衬帮衬二房不是?你弟弟已经说了,等到自己真正有了个落脚地,就要督促礼哥儿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也好让皇后娘娘脸上有光才是。”
提到这事儿,苏宗耀用十分怀疑的目光凝视着徐老太太,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苏怀礼考功名?除非六月飞霜下冰雹,寒冬腊月干旱地。
一想到那日见他拥着一个女娼进到私窑的情形,苏宗耀就觉得自己要赶紧回去再拿水好好洗洗眼睛。
徐老太太不知道苏宗耀在想什么,只一味的替二房说好话,“你听阿娘的话,给宫里传话时捡该说的说,礼哥怎么也是她的弟弟,这要是换了亲生的就是当朝的国舅爷。”
说到这里,徐老太太心里又是一痛,“唉,要是你们都争气些,多给我几个孙孙就好了。”
何氏最不爱听老太太念叨这个,连忙找了个还要收拾东西的借口拉着苏宗耀走了。
之所以要拉着苏宗耀一起走,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太不止一次动过给他纳妾的念头。
“今日大老爷好威风啊,看把二老爷给气得,真是痛快。”何氏有意岔开徐老太太最后说的话,她担心老太太的心思大老爷会往心里去。
苏宗耀也的确是往心里去了,当年她与孙玉淑生了苏瑜,老太太就一直催他们生孙子。后来孙玉淑了,他娶了何氏,老太太还是让他赶紧生孙子。或许是老天爷惩罚苏家吧,大房二房正室嫡出都没有孙子,惟一一个孙子居然是庶出,要不是因为他的惟一性,苏怀礼哪里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你派人往宫里传个消息吧,实话实说。”
何氏还有心刁难一下二房,“今日这么忙,改日吧,等新宅子那边都安顿好了,妾身再往宫里传消息。”
反正是二房的事,急的也不是他,苏宗耀便默认了何氏使心计。
当苏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苏宗耀一家子搬到新宅子的第三天了。
那一天沈重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久违的京城,眼睛的笃定和坚信,心里的背叛和憎恨都是他前行路上的动力。他匆匆回了趟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衫甚至都来不及给岳父母请安便进宫去了。
然而,对于苏玫和苏家二房来说,沈重霖能回来,便是天大的恩赐。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难道咱们之前求老太太的事宫里那位还是没敢忤老太太的意?”苏宗明拧着眉,这是他能想到的惟一答案。
陈氏高兴了,“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我就说嘛,好好孝顺咱们的这位老祖宗,总不会错的。”
苏玫一直不作声,只望着沈重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彼时,苏瑜带着衍哥儿和晗哥儿在御花园里喂鱼,颜色鲜艳的锦鲤在莲叶间游玩嬉戏,偶尔跃出水面来,溅起无数水珠儿落到莲叶里,莲叶又无法盛住水珠儿的重要,极茎一歪,水珠儿重新回到湖里。
衍哥儿喜欢那条黑背的大锦鲤,追着它喂。
袁嬷嬷禀报了从父亲那里得来的消息,苏瑜手中喂鱼的动作顿了顿,“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真是恬不知耻,这是想干什么,空手套白狼么?也亏得他们真好意思开得了这个口。”袁嬷嬷心里不忿,说话也不客气。
苏瑜捋袖扬手一抛,将掌心的鱼食全都洒了出去,“想来阿爹也是难做,毕竟是老太太开的口,这才支会到我这里来。”
“那姑娘准备怎么处置?”袁嬷嬷还是愿意叫苏瑜作‘姑娘’,就算她如今贵为皇后,只要一喊‘姑娘’,就觉得她还是原来那个人,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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