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姐姐。”苏怜失声道。
不错,这年轻妇人就是苏玫,这个旧门仍是沈府的后侧门,用处不大,所以看上去有些陈旧。
苏玫笑意盈盈走下两步台阶,站到一脸震愕的何氏面前,曲了曲膝,“大伯母,真是好久不见,见着您身体康健,真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福气。”
实在是何氏自嫁进苏府就与二房的陈氏斗智斗勇,彼此都没好感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所以何氏此刻很清醒,根本不被苏玫三两句恭维话给绕晕。
送何氏母女俩来的马车开始离开巷子,何氏依旧警惕的看着苏玫,“少跟我这儿卖巧装乖,玫姐儿,你将我们母女俩拐到你面前有什么企图?还是说大家一个京城里住着,你听了怜姐儿与黄国公府的事,专程把我们母女俩接来笑话一场?”
苏玫拿着像朵白花的帕子笑开了,“大伯母,侄女哪儿有这个心思,实是在我好久没见着大伯母了,想得紧,你又知道我与你家瑜姐儿的过节,更不好亲自上门拜访,这才出此下策将大伯母请来,和侄女我叙叙旧,也让侄女我尽尽孝道不是?”
要是何氏是被正大光明请到沈府大门口,这番话她就信了。如今是在哪儿?是在沈府后门,哪儿有这样叙旧和尽孝道的方式?何氏满眼质疑,“今日我们娘俩还有事,你要真想和我叙旧,孝敬,改日送个贴子到芙蓉巷去,我自会到你这里来串门子。”
说着,何氏侧开一步要往回走。
她这一侧步,就让原本该挡在苏怜身后的断臂给露了出来,苏玫见着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并迎过来拦住她的去路,“大伯母别着急走啊,我知道侄女这样的请客方式欠妥,既然大伯母和怜妹妹都来了,何不进府吃了晚膳再走?您瞧这天儿都暗了,马车也走了,难不成你们二位要走回芙蓉巷去?更何况怜妹妹还怀着身孕呢,可是劳累不得。不若先随我进府用晚膳,然后我再派马车送你们二位回去?”
她听陈氏在她面前得意的说过,现在的苏玫已经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了。一个诰命夫人在她面前如此献殷勤,还是让何氏很受用了。她抬头看了看天,就算这会儿跟前有辆马车,赶到国公府也闹不起来了。她们母女俩也不能真的走回芙蓉巷,既然苏玫说想叙旧尽孝道,何氏觉得自己该给她这个表现的机会。
一进门,何氏便拿眼不善的斜着苏玫,“可别指望我在瑜姐儿面前跟你家夫君说什么好话,你真要巴结也巴结错人了。”
“唉?”苏玫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这呆样儿,何氏还得好心的停下脚步给她解释,“我虽是瑜姐儿父亲的妻子,可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如今她嫁进皇家,是风光得不能再风光,可她也没实质性给娘家带来些什么好处。当初她连与王爷成婚都没通知你大伯父,可想而知她与这个家有多深的隔阂。所以,我才说你要是想让我到瑜姐儿跟前替你夫君的前程美言,这主意就算了吧。”
苏玫这回是听懂了,她心中对何氏的鄙夷泛滥成灾。自己如今好歹是诰命夫人,她一个在王妃面前不得关注的继母还敢把尾巴翘上天,真是自负到没有边界和羞耻感。
她忍了又忍,才没将人直接轰出去。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大伯母过虑了,我真的只是想请大伯母来叙叙旧罢了,来,这边请。”
苏玫在前面引路,背对着何氏母女时脸瞬间就搭下了。
她真是搞不懂,为何沈重霖要将这两个祸害带到府里来,他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静,想给她添添堵么?
何氏母女跟着苏玫来到她居住的院落,不仅让人奉上最好的茶,苏玫还亲自安排晚膳用的菜式,可谓是体贴备至,若是不知道苏家大房和二房的齿龉,这一幕则可谓是相当和谐。
“怎么没见沈大人?”何氏品着泛清香的茶,随意问着。从前她觉得苏宗耀给苏瑜寻了门这么妥贴的婚事,心里直替怜姐儿和盼姐儿担忧,妒忌得很。也不知苏瑜在沈家是怎么弄的,居然最后落得被休出门的下场。可一旦苏瑜被休出门,只要她过得不好,何氏心里就舒坦了。
后来苏玫居然接替了苏瑜坐上了沈家大奶奶的位置,因为得来的方式很上不得台面,可二房的陈氏又在她面前炫耀,再到后来沈重霖一家搬进京城,官位节节高升,陈氏又在她面前好一通炫耀,的确令她被二房打压的同时又眼红二房的好命。谁知道被休出门的弃妇也有翻身的一日,还是沈重霖怎么做官都超越不了的位置,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就像是大夏日喝了一碗冰镇雪梨汤,沁人心脾的舒爽。
只是有一点她至今想不通,按说陈氏也是最见不得她好的,怎么就是她告诉大房苏瑜如今的处境呢?
“夫君近日公务繁忙,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我会差人去说一声,也让夫君过来与大伯母您行个礼请个安。”
那还真是尬尴,拜见曾经的岳母,那场面是乎太诡异了,所以何氏直接拒绝,“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请安就算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过深的交集。”
苏玫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也知道若真让沈重霖和大伯母相见,场面的确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朝何氏正儿八经磕过头奉过茶的。
“大伯母,适才我就一没敢问,您这手臂是怎么了?”
何氏被戳了心,可在苏玫面前也不想自己的气势弱下去,反正除了王府的人也没人知道,骗骗她又有何妨?“在来京的途中长了毒疮,没得到好的救治,大夫说只能去一臂方能活命,有什法子,我也想看到盼姐儿和怜姐儿有个好归宿,手臂自然就只能舍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玫装腔作势的恭维,其实何氏这翻说辞她压根就不相信。她断臂的原因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现在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前几日事情一出,我真替怜妹妹感到惋惜,想来也是怜妹妹太过纯真良善,才会听信了花言巧语闯出这番祸事来,事已至此,不知大伯母有何打算?”
已经有人陆续传菜进门,何氏闻着饭菜香气,还真是有点饿了,“听说黄国公府在为三房的公子李宴说亲,我正准备带着怜姐儿再上门去理论,没想到竟被马车送到你跟前了。”
“唉呀,那我不是坏了大伯母您的正事儿?”苏玫故作惊讶,又软软的看着何氏,“谁让我着急想见大伯母您呢,可真不会挑时候,不知道大伯母吃不吃酒的,我拿壶好酒过来向大伯母赔罪可好?”
何氏觉得苏玫很奇怪,她怎么可能这么迁就自己?何况自打见着她,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从前也不是在苏家没和苏玫打过交道,她跟陈氏一个鼻孔出气,哪儿有这么好说话的?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氏可不相信苏玫因为如今的地位不同了,性子就有所转变。还有一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倒要看看,苏玫费尽心思将她诓来到底要干什么。
“酒就不必了,一会儿要是贪了杯醉了,你大伯父见着我们一直不回去,可是会去报官的。”
以为这样就能吓着她?何氏还真是太小看她苏玫了。
“大伯母与大伯父鹣鲽情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反正她已经提点过苏玫不要抱什么坏心思,对于她的这番恭维话也就从善如流的听了。
“对了,大伯母,您还记得我身边的采云吗?如今她得了脸,抬了姨娘,虽说只给夫君诞下个姑娘,好歹也算是给沈家开枝散叶了。我这去叫她过来,也让大伯母好看看她生养的丫头。”
说完,苏玫便只身离开了,弄得何氏想问问你有没有生养的话都没问出口。
而苏玫出了院子并未往采云院儿里去,只是差了个人去传话,自己则折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沈重霖在书房等着她。
“稳住了吗?”沈重霖坐在书桌后,双手交叉枕着下颌,看着苏玫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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