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荣不管这忍怒的声音,而是看着嫣如被打的脸,柔声问,“阿如,你没事吧。”
耿荣也对她很温柔,可在听见自己的夫君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对另一个女人说话时,区别立即就显示出来了,在对她的温柔里,没有情。
佟氏顿时伤心欲绝,可她努力的稳住身形,不能在嫣如面前失了仪,叫仆妇使役们知道她被个贱籍女子给比了下去。
但眼里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夫君却没看见。
嫣如拍开他伸来的手,质问的眼神像冰冷的刀落在耿荣身上,“你将我带进来就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吧。你告诉你阿娘和你的妻室,是我赖在此地不走的么?现在她们都希望我滚出这里,你愿意让我走么?”
耿荣自知用卑劣的手段留住嫣如很是不妥,可是他除了这个法子无计可施。他想弥补嫣如的心意无法撼动,在他看来尚未弥补之万一,怎能让嫣如离开?
耿荣的缄默将嫣如内心的愤怒堆到一个热点,她低吼着:“你阿娘说我肖想你,当年亲手推我入火坑,如今又旧事重提羞辱于我,耿大将军,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么?但凡你心里有我的半分影子,就该清楚我不想再见到你,这辈子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最好余生不见。我求你了,耿大将军,你放我走好不走,放我走。”
嫣如的决绝深深的刺痛着耿荣,他不容置疑的沉声,“我做不到。”
“啪……。”
语声未落,嫣如一个巴掌甩过去,“你非得逼死我吗?耿荣,我嫣如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你,你能不能放过我?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嫣如这一巴掌令在场众人心头大骇,温老夫人和佟氏更是惊得毛骨悚然。
温老夫人突然疯了一样扑过去推搡嫣如,“我从小到大都没动过我儿子一根手指头,今天让你给打了,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蹄子,踏进我家的院子就脏了我家的地,滚,滚,滚,你给我马上滚。”
佟氏被温老夫人的疯狂举动给惊回神,她无力去阻止,内心也有个声音不允许她去阻止。在看到自己的夫君用对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看另一个女子时,就算她是菩萨,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她静静地在旁看着。
见阿娘冲过来撕打嫣如,阿萝连忙护住嫣如的头,耿荣赶紧将阿娘拉开,并道:“阿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从小是那样的优秀,长大是这样的出息,我辛辛苦苦教养你一场,难道就是让这个贱婢子打的吗?”温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你赶紧将她给我撵出府去,不然我就将她扭送衙门,告她个私闯民宅。”
“阿娘。”耿荣没忍住吼了温老夫人一句,他实在受不了她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贱婢,“是我要将阿如留下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将她找回来,我舍不得她,我要照顾他一辈子,你逼她走,就是逼儿子走。”
佟氏闻声,心坠到谷底,现在哪怕来一丝清风,都会将她吹倒在地。
温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气得浑身直哆嗦,她一把将站都站不稳的佟氏扯过来,指着她说:“我逼你走,她怎么办?除了没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她又哪点对不起你?你不在家时,是她晨昏定省替你尽孝,我身体风寒染疾,哪次不是她在床前尽力侍候。荣哥儿啊,你真是瞎眼的吗?把鱼目当珍珠,当真不识自己身边有个宝吗?”
看着佟氏眼中的泪,耿荣心中让愧疚占满,他看着嫣如一脸的决绝,再看看佟氏一脸的祈盼,都将他的心扯得生疼。“阿娘,是我们耿家对不起阿如在先,弥补她是我这辈子的使命。阿茉是我的妻,我也不会不管她。只求你放过阿如,不要再说赶她出府的话,我……不想失去她。”
当着她这个正室嫡妻的面说不想失去别一个女人,佟茉心里的绝望可想而知。想想之前自己的大度雍容,本以为可以盼来夫君些许怜惜。结果,那个女人打了他,他都不愿意放弃,佟茉喉咙里升上了丝丝腥甜之意。
不止嫣如动手,这会子连温老夫人都想动手打他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气的混账东西,我本不屑与这个贱人相提交论,现如今为了你和媳妇的小家,为了耿家的颜面,为了你的前程日子,也顾不得了。不要怪阿娘我逼你,你现在在我与她之间做个选择,你要是选择她,我立即就一头撞死在这儿,死了也不用你扶灵,就当我没生养过你。你要是心中还存有半丝孝道,就将她赶出府去,这辈子不准再见她一次,否则叫我知道了,我依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选吧。”
耿荣也诧异的看着温老夫人,想不到她会给自己出这么难选的题目,“阿娘,您在逼我。”
“你何尝不是在逼我?”温老夫人咄咄逼人回道。
佟氏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耿荣,一边是旧爱,一边是亲娘,夫君会怎么选?佟氏此刻心如刀绞。
正待耿荣要张口说些什么,嫣如徒然问阿萝,“还记得进府时的路吗?”
阿萝被问得莫名其妙,但她记性好,点点头,“奴婢记得。”
“走吧。”
嫣如说完这句话,牵着阿萝的手,昂首挺胸往前走去。
“阿如,你……。”
“让她走,不让她走,我就死在这儿。”温老夫人声音拔高,彰显她不是在开玩笑。
“阿娘,你非得让儿子的心被撕成两半么?”
“你痛苦,是因为那贱人的心根本没在你身上,你堂堂大将军,何必舔着脸赶着让人嫌弃?把心留在肚子里,留在家里不好么?你就只知道你的心被撕成两半,可有想过你媳妇儿这会儿的心有多痛?”
温老夫人再一次扯过佟氏。
看着佟氏一脸的凄惶,耿荣纵使心跟着嫣如走了,腿脚却是迈不开半分。
温老夫人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将嫣如那祸害赶出去了。回头赶紧过继个子嗣到这两夫妻名下,好叫他将心思都放在如何管教孩子上,自然就无暇顾及其他了。
嫣如站在将军府门外,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早知这样就能出来,早该去见见温老夫人了。”
阿萝也没料到见着失踪那么久的主子小姐,就这样轻易的将人带出来。原本雪娇姐姐对她做的诸多安排,完全都用不上。
主仆二人回了集芳馆。
苏瑜得到消息赶来时,她已喝得酩酊大醉,眼泪顺着颜颊漫延,趴在桌上醉生梦死一般。
“您可算是来了,奴婢怎么劝也劝不住,小姐最听您话了,您快劝她两句吧,再喝
对于嫣如的酒量苏瑜没印象,反正她俩在一起时就没见她如此滥过酒。苏瑜走过去,没将嫣如手里的酒杯夺走,而是静静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嫣如眨了眨眼,泪水又从眼眶里涌出来,“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冷硬成石头了,可当他阿娘逼着他放弃我,他说做不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绝情。我的心还是因为他的话感动悸动,还是会因为他在我与他阿娘之前选择后者而感到失望和痛苦。阿瑜,我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痛苦,绝大多数是因为在乎。
当初在碧落庄,嫣如屡次拒而不见,那叫眼不见为净。
她失踪这段时间都与耿荣在一起,难免会将与他曾经产生的爱恨情仇都思忆一遍。
痛苦,可以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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