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青叶树的枝头上抽出的嫩绿的枝芽和地上冒出的小草的碧绿的嫩芽,在告诉院里的人们春天来了。
这一天,轮到刘玉娥下灶间做饭。
做晚饭时,刘玉娥正淘着高粱米,谢政堂进了灶间。谢政堂走到柜子跟前,打开柜门,找着什么。
刘玉娥过了门后,一瞅见眼睛和嘴都鼓鼓的、说话嘶啦嘶啦的谢王氏,心里就慌慌;一瞅见整天拉拉个脸、不说一句闲话的谢政堂,心里更惶惶。刘玉娥瞧见谢政堂进来找物件,怕自己心里惶惶,根本没敢再瞧谢政堂。
刘玉娥边低头忙着淘米,边问:“爷爷,你找啥呀?用不用我帮着找?”
谢政堂没搭理刘玉娥。刘玉娥没敢再问,更没敢瞧谢政堂。
刘玉娥掏完了米,顺手把刷帚挂起来,把米倒进了大锅。
刘玉娥刚把米倒进锅,谢政堂来到灶台前,把刘玉娥挂起来的刷帚摘下来,在锅沿上磕了磕,磕到锅里几粒米。
刘玉娥接过刷帚后,谢政堂数落开了:“哪粒米不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啥家业禁得住你们这么败坏?”谢政堂说完,走出了灶间。
谢政堂一出屋,挨了呲的刘玉娥真想跑回自己的屋,插上门哭上一场。哭的心都有的刘玉娥,还得在灶间撅着个嘴、没好气地忙活着一院子人的晚饭。
刘玉娥正边委屈着边忙活着晚饭,就爱围着新嫂子转的从学堂刚回来的谢桂芬和谢桂芳来到了灶间。谢桂芬和谢桂芳三嫂长、三嫂短地叫着,一会帮着忙活忙活这个,一会帮着忙活忙活那个,一边忙活着还一边和刘玉娥聊着不打紧的事。和两个表妹在一起,刘玉娥多多少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挨了老爷子呲的刘玉娥一直想着法子讨好老爷子。
第二天,过了晌午,日头照得当院暖呼呼的。刘玉娥搬了个板凳,坐在当院,边晒着太阳边衲着鞋底子。刘玉娥正忙着,见老爷子从地里回来,褂子上都是灰土。
刘玉娥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迎上去,笑着说:“爷,你褂子上都是灰土。回屋把褂子换了,我给你洗洗。”
哪成想,谢政堂看都没看刘玉娥一眼,边走边说着:“褂子没穿坏,倒能让你给揉搓坏了。有灰土不能用手扑拉扑拉?”
谢政堂说完,在当院扑拉扑拉自己身上的灰土,就进了自己的东正房。
又挨老爷子呲,刘玉娥多少有些不欢气。
刘玉娥坐回板凳上,接着衲着鞋底子,一针针扎下去,再一针针拔出来。刘玉娥边衲着鞋底子,边寻思着挨老爷子呲的事。寻思完挨老爷子呲的事,刘玉娥又寻思起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寻思着自己的男人,衲着鞋底子的刘玉娥更不欢气了。
这时候,对面西厢房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
谢李氏拿着个笤帚出了门,走到院子当间,边拍打晾晒的铺盖边和坐在当院纳鞋底子的刘玉娥搭话:“玉娥,给贵远做鞋呢?关外的城里人现在都时兴买现成的鞋穿了,又好看,又结实,还合脚。”
谢李氏虽然看着有说有笑、大大咧咧,但说起话来、做起事来格外小心,生怕被别人寻思自己不懂事理、没有规矩。
谢政堂的大儿子媳妇谢张氏,该管的、不该管的,都要管,是有了名的管得宽。可谢李氏和这个妯娌一个院里住了好几年,竟没有和她红过一次脸。谢李氏凭的就是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寻思后再说,每件事都寻思寻思后再做。
院里的其她女人和谢政堂说点啥,谢政堂都当个屁听。可谢李氏说了话,谢政堂就要坐下来寻思寻思。谢李氏凭的啥?还是凭的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来寻思去后再和谢政堂说。
说实在的,对这新过门的婆家侄媳妇刘玉娥,谢李氏多少有些防着。刘玉娥都过门好些日子了,谢李氏算起来总共还没和刘玉娥说过几句话。还没摸透人家的脾气秉性,谢李氏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人家不高兴。
衲着鞋底、还不欢气的刘玉娥根本没听进去谢李氏说些啥,也就没法应着。
谢李氏没听到刘玉娥的回话,过来端详着刘玉娥,见刘玉娥不欢气,问:“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院里谁给你气受了?”
谢李氏一问,刘玉娥拿着手里的活计,不好意思地跑回自己的屋。谢李氏放心不下,拧着小脚跟了进去。
进了屋,刘玉娥见外人听不到,就冲谢李氏说:“婶子,都说做媳妇难,我过去还不大相信,现在相信了。这才过门几天,我都挨爷爷两次呲了。”
谢李氏吃了一惊,想了想,说:“玉娥,不会吧?你爷爷虽整天没个笑模样,心眼好使着呢。你要是信着婶子,就给婶子学学咋挨你爷爷呲的。”
刘玉娥一五一十地把挨老爷子呲的事和谢李氏说了。
哪成想,谢李氏扑哧笑出声来,随后说:“玉娥呀,你就烧高香吧。你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老爷子还没跟去呢。你知道吗?我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我忙活着,你奶奶在旁边指点着。不知啥时候,你爷爷也进来了。在后边瞅着我忙活,你爷爷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你爷爷一吱声,我心惶惶得都不知咋做好了。再说,那褂子才穿在你爷爷身上几天呀?你爷爷说过,把褂子穿硬实了,褂子才抗磨、经穿。”
谢李氏说到这,本来憋着哭的刘玉娥扑哧笑出声来。
谢李氏和刘玉娥聊了会,觉得贵远的新媳妇懂事理,也就不再对刘玉娥那么防着了。其实,谢李氏防来防去的都是多余。谢李氏和别人闲聊,说来说去的都是说的讨对方好的话。要是和别人说到其他人,除了爱嘚咕她自己亲爸爸李焕奎几句坏话,绝不会说其他人一句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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