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尖锐的瓷片在陈牧的额头上划下一道浅浅的口子,血丝微微渗出,如月老的红线。
醇香的茶叶散粘在男人的肩膀与衣襟前。
有一些溅到了白纤羽的身上。
屋内的白纤羽没料到太后竟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料到平日里对皇权不尊的陈牧根本没有躲开,那双漆润明亮的瞳孔依旧盯着太后,神情冷漠。
她动了动花瓣般的红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有些心疼的望着丈夫额头上的伤痕。
在茶杯砸到陈牧额头时,太后也是心头一惊,下意识便要起身。
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女人前倾的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抓着扶手的嫩玉纤手紧了几分,手背隐约泛起青络,又缓缓坐回了娇躯,芳心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以前在朝堂之上,面对那些激愤抨击的群臣,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过。
回想陈牧刚才的话语,一抹苦涩滋味于心间荡漾而开。
“哀家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太后冷漠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女儿般的赌气。“你陈牧也没资格质问哀家,你还不配!”
陈牧扬起下巴:“我当然不配,毕竟在太后眼里,我们都是可牺牲的棋子。”
“……”
太后冰琢似的凤目燃起幽冷。“你是说,此次天命谷一行,是哀家故意安排的?”
“难道不是吗?”
陈牧说道。“韩东江留给我的手册里,说你与天命谷做过一桩交易,虽然我不清楚交易是什么,但最终是要牺牲我娘子。
你之前万分保证说此次天命谷之行,我娘子绝对安全。可是我娘子前来第一天便失踪了。
不仅失踪,就连你派去的护卫也在第一时间回了京城。
按理说娘子失踪这样的大事,京城应该会早点得到消息。而太后您……却到现在才来,您老人家来的可真是时候。
是不是看到风华城的百姓大半还活着,让你很意外。你希望看的是……尸横遍野的一座城吗?
或者说,你希望看到的是我娘子的尸体!”
“放肆!”
面对男人的斥责与妄加猜测,太后气的娇躯发抖,面前的山峦好似地震一般剧烈起伏。
她站起身来,指着陈牧欲要怒斥。
可看到男人额头上的血丝,满腔的怒火都抵在了喉咙,无法吐出,心口闷得厉害。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场景。
在来的路上,她幻想过与陈牧再次见面的美好场景,但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大厅内的气氛凝如绷弦,似是山雨欲来。
白纤羽和神女都没想到,陈牧突然朝着太后发难,几乎是冒着入狱的风险与对方撕破脸皮。
见事态越来越失控,白纤羽无奈之下忙跪在地上:
“太后请息怒,夫君……夫君他这几天因为天命谷诸多麻烦缠身,心情烦躁。再加上妾身之前深陷危机,夫君情绪失控,这才无意言语冒犯您老人家。
还请太后您老人家息怒……况且现在风华城形势不稳,若不能早点找到解药,那城内的危机依旧存在……”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心情烦躁的太后挥手驱赶。“那些尸人的解药哀家自会想办法,不牢陈侯爷操心了。”
陈牧还想说什么,却被白纤羽拽住手臂。
望着娘子哀求的眼神,男人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大厅。
“小羽儿告退。”
白纤羽朝着太后恭敬行了一礼,便充满去追陈牧。
神女默默跟着离开。
直到大厅内恢复了安静后,太后狠狠砸了下桌子,半带着委屈和怒火愤愤道:
“在他眼里,哀家真的就有这么冷血不堪吗?”
“凭什么他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哀家!”
“他难道真以为哀家不会杀他?”
“自以为得了哀家的赏识,成为阴阳宗的掌门,博得神女的好感,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简直混账!”
“……”
太后越说越生气,猛地一把将桌子也掀翻!
桌上的花瓶瓷碗摔了个粉碎。
自她入宫以来,一步步登上高位,从未被人如此当着面指责嘲讽过,自己却连骂人都不能。
尤其这个人对她很特殊。
这让女人的心愈发难过和恼怒。
兴许是怒火冲散理智,太后一边骂着,一边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本故事册,便要撕裂。
但气力刚到一半,及时清醒过来,连忙住手。
只是书页已经撕开了少半许。
望着撕裂的纸张,太后顿时心疼不已,满腔的怒火与委屈瞬间化为了懊悔。
她小心将陈牧曾经送给她的这本故事册捧在怀里,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摁住裂缝处,仿佛在抚慰着她此刻的心。
不知不觉,女人眼眶里隐约多了一丝水气。
这丝水汽逐渐凝化为一滴晶莹的水珠儿,随着女人眨眼,挂落在弯翘的睫毛上。
这副模样哪还有刚才太后的冷傲气势,一副柔弱可怜。
隐藏暗中的影卫看到这一幕,暗叹了口气。
她很后悔。
那天……就应该阻止太后出宫。
——
陈牧离开府衙,余怒未消。
倒不是说要去刻意针对太后,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娘子失踪。
天命谷动乱。
风华城百姓上演熟悉的惨剧。
这一切都与当权者脱不了干系。
陈牧绝非是一个容易失去理智的人,但这些天他的神经真的快要处于崩溃边缘。
尤其看到那一个个异变的百姓。
太后不恰时机的出现,无疑成了他的宣泄口。
“夫君,你今天也太不理智了,也幸好太后没有怪罪于你。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跟太后讨论事情真相,你如此冒然,回京后肯定会有麻烦……”
白纤羽素手挽住陈牧的手臂,娇颜满是苦笑。
正准备继续训诫的她,忽然瞥见一些差役抬着几具残缺的尸体装入笼中。
其中便有小孩子的。
她怔了一下,美眸看向身旁男人不发一言的冷峻面容,将话语又咽了回去。
沉默少倾,白纤羽将男人的手臂抱紧了一些。
神女依旧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她的目光始终未离陈牧。
女人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似乎又换了一个陌生的人格。
说他善良吧,他其实不太关心别人的死活。
说他冷漠吧,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公然斥责太后,完全不惧自身的安危。
说他聪明吧,与当朝掌权者争论,显然很蠢。
说他愚蠢吧,可又能揪住隐藏于暗中的很多幕后凶手。
这家伙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男人。
就像是一本充满了悬疑的书,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跟在身边,品味着他的一切。
神女唇角不由勾起一弯小弧度:“有趣的人。”
“尸毒早日不解,隐患便会越大。”
陈牧吐了口浊气,淡淡说道。“我得去找独孤神游那家伙问个清楚,这老头或许知道的不多,但应该能提供些线索。”
……
然而回到天命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独孤神游这货竟然偷偷离开了。
又一次玩起了失踪。
这差点没把陈牧气出心脏病来。
好在对方特意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讲述了关于风华城百姓异变的一些情况。
按照他的说法,当时他师父在位的时候,朝廷便已经与天命谷暗中有了联系。
并且当时还有一位神秘丹药师。
正是此人让天命谷暗中提供了一些物材,然后利用天命大阵炼制蛊毒,对风华城百姓进行试验。
此外独孤神游还提到,神女之所以受风华城百姓的崇敬与爱戴,其实也是受了蛊毒的大部分影响。
而这个,也是朝廷暗中试验的一部分。
将人的信仰放大。
至于陈牧发现的那个神庙,信中并没有提及。
总之独孤神游讲了一大堆,结果还是没有提到解药的线索。最后还劝说陈牧当接盘侠,娶了他女儿。
对这些胡言乱语,陈牧直接选择无视。
“你爹真是……”
陈牧将信笺攥成一团,想要骂人,但望着神女动人的玉靥,苦笑着摇了摇头,选择闭上嘴巴。
既然独孤神游这个希望断灭,那么只能在天命谷一些秘密书阁内寻找线索。
毕竟信中说了,当时炼制毒蛊的材料是天命谷提供的。
或许那份单子被放在了隐秘处。
“你带人在藏宝阁、书阁、掌门卧室、禁地等地方好好搜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寻找单子的这些杂活陈牧自然是不愿意去干的,交给了神女去安排。
神女秀眉蹙起:“那你呢?去见刀魔?”
“见个锤子,我去睡觉!”
陈牧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往小院。
他现在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透着浓重的疲惫,这些天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白纤羽本想着跟去,却被神女拦下,请求帮忙。
虽说是帮忙,但明显能看到神女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白纤羽犹豫了下,只好留下。
……
来到小院,五彩萝一如既往的抱着大西瓜啃食。
对于陈牧的到来瞄都不瞄一眼。
“其他人呢?”陈牧问道。
“吧唧,吧唧……”回应他的是吃货的声音。
陈牧翻了个白眼,进入正中的一间屋子。
屋内却只有少司命一人。
而且从湿漉的发丝以及粉润的肌肤来看,少女似乎刚沐浴结束,正穿着衣服。
也许是听到了陈牧的声音,所以对于男人推门而入并没有惊讶。
况且她也已经将裙衫基本穿戴完毕。
“其他人呢?”
陈牧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询问另一个哑巴。
少司命摇了摇螓首,表示不知。
她自顾自的从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内挑选出一双蚕丝长袜,抬起纤纤小足,缓慢套入。
显然,没有把陈牧当成是外人。
少司命的一对姣美小脚儿生的颇为精巧,匀腻嫩滑。
随着轻薄的冰凉蚕丝长袜一点点没入,那条玉白中透出淡淡晕粉的纤细小腿被衬的弧线愈发优美。
她穿的很随意也很认真,完全没有刻意在男人面前展示什么心思。
或许这行为在她看来很正常。
毕竟又不是穿内衫什么的。
然而落在陈牧这个色批眼中,却无意是最大的挑逗与诱惑,一时间,原本疲惫的精神重振起来。
爷不累了!
陈牧朝着少女大步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