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关村的西边,公路上。
巨大的响声把苏良和闫富都吓了一跳。
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了苏良的车顶,就好像是有人放了挂很粗的爆竹,散落的碎渣。
又好像是,有人在车顶上撒了沙子。
“怎么回事?”
苏良皱着眉头。
闫富已经将车停了下来。
“刚才怎么回事?”
苏良下了车,看到好几个人从家里面跑出来,在路上有些惊慌得张望。
有一家了里面,孩子大声得哭着。
路边老张肴肉店,卖肴肉的老张摇着头。
“老张,刚才怎么回事啊?”
“南山放炮呢,哎。”
“南山放炮?怎么不把村子轰了啊?”
“少说句吧,别人让人听到了,传到了他们耳朵里面,咱们还在青石关村活不活了?”
这哪里是放炮啊,这是要轰炸啊。
苏良抬头看向青石关村的南山,那南山现在已经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了,就好像一块苹果就咬了一口。
苏良忽然想到,那边的石料厂,下一步会继续往西边开采,一直把凤凰岭村的南山,都给开采了。
自己前世的时候,村民们还向村支书何洪义提意见,然后何洪义去交涉。
后来呢,也不知道何洪义收了人家什么好处,最后竟然答应了人家。
等到再后来,苏良才知道,那个石料厂的情况,还比较复杂。
最开始的时候,青石关的石料厂,就是青石关村几个人合伙干的。
然后后来给205国道供料发了财,接着就吸引了几个乡里的领导入了股。
再然后啊,吸引了大寨村的一个老板投了不少钱,扩大了生产力。
再后来,2001年修京沪高速从这边过,这边的石料厂发了一大笔。
2019年修高铁,这边石料厂又发了一大笔。
石料厂大赚的同时呢,南山那边,可就挖得乱七八糟了。
苏良看着南山,皱着眉头对闫富说道:“我说姨父啊,他们把山都挖没了,咱们到哪里放羊去呢?这事不行啊!”
闫富知道点内幕,摇着头说道:“哎,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苏良回头笑了笑,然后对闫富说道:“办法,肯定是有的。”
接着,俩人上车,然后便直接回了凤凰岭村。
到了村里面,苏良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还没有二分钟的时间。
韩木匠便和陈庆红,一块来到了苏良面前。
“良子啊,你看看啊,这可怎么办?东边那边的石料厂啊,放炮,飞过来一块石头,直接咋死了一头小羊。”
苏良一看,陈庆红用手提着一只二三十斤重的小羊,脑袋被砸的血肉模糊。
“怎么砸的这么厉害?当时这个小羊在哪儿呢?”
“这小羊比较调皮啊,跑到东边去吃草了,那边放炮开山,也没吱声,说响就响,一块石头飞过来,刚巧不巧的给砸上了。”
苏良在办公室里面来回走动着。
韩木匠咬着牙:“不行啊,一定得找那边石料厂说理去。”
石料厂放炮开采石头,对于苏良这边的鲁中黑山羊饲养基地,也是多有惊扰,好几次了,苏良也没有去找他们。
今天,直接给自己造成了损失了,苏良有些生气。
这年代,拳头,是能解决问题的!
“必须找他说理!这样,姥爷,你稍等,我去找何洪义去!”
说完,苏良便亲自出去,到村委院子里面,找到了何洪义。
“何顾问,你现在抓紧时间给我打听仔细了,青石关那边的石料厂,到底都有谁的股份。”
看得出来,东边那个石料厂,都已经成民恨了。
身为一个有理想的重生者,自己如果不有点作为,都对不起自己重生者的身份了。
何洪义看到苏良一脸怒气冲冲,便小心得问道:“苏总,你这是生气了?那边石料厂?”
“少废话,抓紧问!”
苏良把何洪义也吓了一跳,他忙拿起电话,找了个自己信任的人,打了过去。
一番咨询之后,何洪义挂了电话。
“苏总,青石关石料厂,现在的老板,是大寨村的李震。同时,乡里面的张主任,还有二成的股份。”
“张主任?”
姓张的多了,苏良的记忆里面,光张主任就能出一本家谱了。
“就是张继田,是南城子镇回家庄村人,在咱们乡里面也干了七八年了。”
听到是张继田,苏良心里面冷笑了起来。
这名字,自己很熟啊。
他还是自己同学的父亲,他儿子叫张海,初中时候跟自己一个班。
自己上初中那会儿,张主任已经成了张乡长,在大寨乡里面排到第三把手。
而张海呢,当时也是趾高气扬的厉害,根本不把同学们放在眼里。
至于说自己当年一个穷乡巴佬,人家连说话都不跟自己说,生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似的。
不过,后来,2004年的时候,已经当上农业局局长的张继刚因为贪钱被自己会计实名举报,进了监狱里面吃牢饭去了。
再后来同学聚会,大家就都见不到张海了。
倒是有人听说过,张海后来在鲁中钢铁厂里面,当协议工。
至于说李震呢,苏良也多少有些听闻。
这家伙,听说和泰南的大混子有些来往。
不过,听到这俩名字,苏良咬着牙,吐出了俩字:“办他!”
知道石料厂背后的实力之后,苏良便没有任何顾虑了。
“何顾问,刚才石料厂放炮,炸飞石头把我们的羊砸死了,你说怎么办?”
“得让他们赔偿啊!”
何洪义立刻说道。
苏良点着头,看着何洪义,然后说道:“何顾问,你现在马上去把跟着我干活的,五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太,全部给我召集起来!”
苏良一声令下,何洪义立马就行动起来。
毕竟,一天拿人家五十块钱呢,不勤快点能像样吗?
没一会儿,何洪义便召集来了十六名老头老太太。
苏良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对何洪义说道:“去把何为民的老婆也叫过来,让她也跟你们一块去,今天要发挥她的专业特长!”
列位老头老太太召集起来,齐齐的看着苏良,又看向陈庆红手里面提着的一头被砸死的小羊,便都猜出来,苏良这是要去石料厂找人家说理去了。
这些人也早就想找石料厂说说去,那边天天放炮,飞起的石头随时有可能砸到自己头上,多可怕啊。
青石关村南边,南山。
距离村子最近的住宅,只有二十几米远。
石料厂里面放炮飞过来的碎石,落在了这户人家的房顶上,打破了瓦。
院门紧闭,这户人家已经很久不在这里居住了。
这可是一户红砖红瓦的新房子,院门上的喜字还保留着。
也不是这户人家不想在这里居住。
而是,石料厂天天放炮,隔三差五有石头飞过来,找人家石料厂说理,人家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拿着镐把就打,讲理根本讲不通。
去告,民警半天来一趟,批评人家石料厂一顿,然后石料厂认错态度还很好。
然而,民警一走,人家接着放炮,去讲理又是打不过人家。
如此往复几次,这户人家也认栽,走了。
这件事情,在凤凰岭村和青石关村,都知道。
何洪义带着韩木匠、陈庆红以及小二十个老头老太太,直奔青石关石料厂。
这石料厂,已经开了快两年了。
去年修建205国道,这家石料厂赚了大钱,要比苏良赚的还多。
因为看着赚钱,大寨村的李震,便强行收购了石料厂,现在成了石料厂的老板。
李震,大寨村钢材贩子,手里有个百八十万。
有钱之后呢,他便开始四处插手,什么赚钱,他就干什么。
1993年这会儿,石料场和沙场,是两大混混们争抢的赚钱门路。
青石关石料场,为了从山上运送石料下山,专门修了一条土路,能通行拖拉机。
不过路很窄,如果两辆拖拉机相遇,就得需要另一辆拖拉机从路边的耕地上过去。
这时候,就会压坏村民的耕地。
有青石关的村民去找李震讲理,李震根本不理会,更别说赔偿了。
可以说,李震的石料厂,现在已经是青石关村的民恨了。
沿着土路向前走,一辆满载着石料的拖拉机向这边走了过来。
南山那边全是石灰石,卖给石灰窑,也能卖不错的价格。
这年代,人工这么便宜,炸药也很便宜,开采石灰石的成本非常低,搞石料场的利润率能达到百分之二三百的样子。
何洪义是了解自己的老板,苏良的实力的。
老板跟区里面好几个领导,关系都非常好。
然后,泰城市那边,有个大领导,还和自己老板是朋友。
而现在老板发火的对手,李震和张继田,根本不是自己老板的对手。
“站住!下来!”
何洪义叉着腰,拦在过来的拖拉机前面。
那拖拉机不了解情况,见对面来了这么多人,拦住了路,忙停下了车。
“呀,这不是何支书吗,你们这是要干啥?”
因为是邻村的缘故,而何洪义是村支书,自然大家也都认识他。
而何洪义呢,也认得开拖拉机的人,是青石关村的一个村民。
虽然说自己叫不上对方的名字,但是看着面熟,而且也知道对方是青石关村的村民。
“你们老板在哪?抓紧时间带我们去!”
跟在何洪义身后的,可都是五十岁以上,甚至还有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
1993年这会儿,农村老百姓的预期寿命,才只有六十来岁。
所以,年龄到了五十岁,就算是老人了。
开拖拉机的司机,也才二十多岁,不敢怠慢,忙下了车。
“何支书,找我们老板,什么事?”
“什么事?你们放炮,砸死了我们的羊!你说我们找你们老板,干什么?”
那司机一看,来了二十几个人,还都是老头老太太,有些为难得说道:“砸死了一只羊而已,犯不着这样大动肝火吧?”
“少废话!立刻带我们去见你们老板!”
何洪义带头,推搡着那个司机往前走。
虽然说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但是对面来了这么多人,他自己也不敢还手啊。
再说了,来的可都是老人,自己也知道轻重。
石料场那边,李震怕有人到石料场来闹事,也安排着常驻了十来个无业游民小青年,在这边抽烟喝酒看场子。
一开始这边是没有人看场子的,然后青石关村的村民,因为和石料场的纠纷呢,便经常上来找石料场吵闹。
后来,石料场里面来了十来个无业游民之后,便几乎没有人来跟石料厂这边吵闹了。
没想到,平时没人来,今天一下子就来了二十口人。
而且,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这可是1993年,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后面,可能跟着四五个甚至更多的儿子女婿呢。
要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啊。
平时李震是不来青石关石料厂这边的,而他安排了一个自己的堂弟,名字叫李平的,在这边负责。
李平这时候正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抽着烟。
跟在他后面的,则是十来个年龄都在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这些孩子,多半就是刚初中毕业,没事干,到处混日子的。
1993年这会儿,考学还是很难的事情。
整个鲁中区,就只有凤城四中这么一所高中,一级也才招收4个班,二百来人。
而整个鲁中区,像站在李平身后的那些同年龄的人,大约得有四五千人。
大多数人初中毕业之后,也找不到多少正经的事情做,到处混,也成了很多人的常态。
这些人,整天喊着打打杀杀,江湖义气,儿女情仇什么的。
李平身后,这些小混混里面,一个年龄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大一些的,叫曹亮,是这些人的小头头。
平时这些人在石料场这边,也不需要开什么工资,只要管烟管饭管酒喝,他们就高兴坏了。
有时候打完了架,给他们点医药费,算是真正的收入了。
“耐耐的,平哥,来闹事的了!兄弟们,抄家伙,来事了!”
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弄不好真搞出人命来。
所以呢,雇佣这些人的老板,也得找个年龄大的稳一稳场子。
“慢着点,先看看情况。”
李平眼神极好,老远就看到,来的这群人,可不一般啊。
“全是老头老太太,大家听我的,谁也别动手啊!”
跟老头老太太动手?李平知道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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