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人带走了,乌泱泱看热闹的学生也散去,尤远松开盛夏,交给魏晓楠说:“你们回吧,我还有事儿。”
“行啊尤远,你这算公开出柜了吧。”魏晓楠竖起大拇指,“我看热度是下不去了,你可是学校里的红人,这会儿估计已经有热帖说你俩的事了。”
他说完看盛夏一脸紧张,拍拍他安慰道:“别怕,适应几天也就过去了,与其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地猜测,不如大方公开,同性恋又不犯法。”
盛夏看着尤远,比划道:哥,花裤衩真的会判刑么?
“会。”
盛夏并非是圣母心爆发了,恶有恶报,说句活该不为过,只是整件事加害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受害人在沸沸扬扬的八卦里也并没有全身而退,徒留一地鸡毛,他总有些惴惴的。
魏晓楠问:“盛夏,你别心软,他发帖子害你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了。”
尤远也道:“造谣污蔑可大可小,严重时可以杀死一个脆弱的人,他应该庆幸这次时间短,你比较坚强,如果伤害的对象不是你,被害人也没有人帮,会有什么后果?”
盛夏点点头,他懂这个道理,转头问:哥,我等你吃饭吧。
“不了,还要去趟派出所,跟律师也有事得谈。”
尤远转身欲走,盛夏一着急,上前抱住他半只胳膊:你还在生我气。
尤远顿了顿说:“我没生气,只是不理解,遇到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为什么是把我推远。”
尤远丢下这句话就走了,魏晓楠把盛夏送回宿舍,路上跟方淮打了电话,将事情大致经过讲了一遍,至于两个小情侣之间的那些龃龉,他没过多置喙,尤远的不理解他懂,方淮也曾经为这种事发过好大的脾气,两个人差点吵散了,但他特别能懂盛夏的动机,不过说起两对恋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魏晓楠憋不出会跟方淮吼,一肚子烂事儿烂肠互相吼完就没事了,可盛夏是个闷葫芦,有事自己憋着,很容易憋出问题。
送到宿舍门口,魏晓楠跟他说:“你想保护你哥,不过你哥更想要的是你的信任。”
盛夏抠着门框,用手指在墙上写:我信他。
“我的意思是,信任两个人在一起,足够抵抗任何外界的负面影响,显然,你怕他被连累,所以选择去独自面对,可他不愿意呀。”魏晓楠把人推进门,笑着说,“好好休息吧,都过去了,你俩的事儿慢慢理,大不了吵一架,别憋着。”
离晚饭还有一会儿,盛夏在宿舍待不住,背着书包直接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零食牛奶,还有新鲜的蔬菜瓜果,提着两大兜回了家,他哥伤心了,得做点什么弥补弥补,晚饭不回来吃,那还能准备个宵夜,盛夏自己囫囵做了顿饭吃掉,点开,学着揉面擀面皮做陷。
一个个小馄饨包好,开始兑佐料,弄完尤远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盛夏坐在厨房里背单词,一直背到快十点了,家门终于被打开。
尤远换了鞋直接进了厨房,看见一片狼藉,紧绷了一天的帅脸终于有了笑意:“你包的啊?”
盛夏点头,开火烧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尤远从后面抱着他,两只手揣进盛夏的围裙里:“肚子有点饿了,包了多少全煮吧,你陪我一起吃。”
谁也没再提那事儿,没提篮球场上尤远话里的委屈,和盛夏惴惴不安的担忧,一顿宵夜就揭过去了,和好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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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标题:一百件小事(3)
忙着读书恋爱,很久没更新了,中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来补上。
21.在一起第一次跨年,他送我的礼物是漫天烟火,我送他的是我自己,如果明年还能一起跨年,我送他什么好呢?
22.跨越两千公里,大年初一突然杀到我家楼下,这事儿他干得出来,我不得不说他很懂浪漫。
23.我陪他去老家了,见到外婆喊外婆,外公喊外公,故意想这么喊的,假装我是一家人。
24.我翻到了他穿开裆裤的照片,我哥小时候很好看,要不是带把太明显,简直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25.他口味好重,不是酸就是辣,老家有些美食吃生肉,我都不敢碰,也怕他吃了闹肚子,偷偷跟外婆学了几道菜,太难了,没学会,注定饿死亲老公。
26.我原想谢谢弟弟,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人,后来我什么都没说,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除了谢谢或许还该说一声对不起,我哥说爱没有对错,可在别人眼里弟弟就是爱错了,如果他活着,我的出现也是个错误,还是该跟他说一声的,下次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27.我们同居了。
28.他睡觉超级安静,不打呼噜不磨牙,乖得要死,我就比较闹腾,我磨牙,但我自己听不见哈哈。
29.他给我补英语的时候好凶,一瞪眼我就记不住单词和语法了,可是又得抓紧时间赶紧学,焦虑焦虑焦虑。
30.我们小范围公开了,不过还没到家长的层面,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公开以后会经历多少流言蜚语,事实比我想的轻松一些,也许我的胆子比我想的要大,都没告诉他,其实我已经跟亲外婆坦白了,外婆说他是个好孩子,外婆给了我很多力量。这一趴我领先,柜门我先踹开的!
先写到这吧,时间很紧,还得抽空写稿子,总感觉脑子里挤了很多事儿,怎么到现在一百件才写了三十件,不知道等他出国的时候,我写到第几件了。
我还能写多少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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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必须死】:说了一百件当然是一百件,我都不嫌 ,叉叉大佬请继续撒糖。
【蒙奇奇】:糖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最近有烦心事?
【扯线木偶】:同意楼上,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情绪并不开心啊,x,你怎么啦?
【x】:你们想多了,我挺好的,先去忙啦,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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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滑进车位,尤远拿着文件下车,坐电梯先去了基金会,东西交接完,他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电梯打开后他先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走出去,尤军没在处理任何工作,办公室里也没别人,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街景,出了好半天神了。
“爸。”尤远喊了声,没找地方坐,直接站在他身侧,尤军“嗯”了声,递了支烟给儿子,父子俩就这么站着默默抽完了一根。
“想说什么都行。”尤远主动开口,替他爸加了茶水,“我都来了,你也别憋着了。”
尤军坐下喝茶,叹气道:“没憋着,我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玉大闹了什么事他很清楚,律师还是自己家公司的,案子处理完,校方也发了通告,至于其他那些流言多少也听见了些,那天打电话给尤远,原只是想试探下儿子的意思,结果尤远坦坦荡荡认了大半,说当面跟尤军说清楚,闹得他好几天觉也没睡好。
“那我自己招了吧,漏了什么你再问。”尤远很坦然,“我和盛夏是认真的,谈了大半年了,现在住一起,以后打算一起出国留学,我是同性恋,这个改变不了,天生的,所以你也别劝我再想想,不是想不想的事儿。”
尤军又点了根烟,猛吸几口,继续听他说。
“你是我爸,我不希望这件事你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尤远道,“爸,咱爷俩从来有话直说,你不接受或者不同意我都理解,只是希望你别对盛夏有成见,这事儿真改不了了,我和他会一起努力,一起求学一起生活,争取早点让你接受这样的我们。”
尤远很少说软话,更不会把姿态放那么低,尤军都明白,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这世上能互相体谅的就是他们父子俩了,这么多年事业再风光,集团再壮大,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各个都是一脑门心事,千疮百孔,处处糟心,尤远到底最在意的还是尤军的态度。
没能给孩子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一直让尤军内疚自责,小儿子离世,妻子生病,最遭罪的其实是大儿子,他都明白,这么多年虽然尤远对周胜男非常疏离,但该回家回家,该孝顺老人还是孝顺老人,家里需要他去应酬去见人他也给足了面子,学习从来没让人操心过,平心而论,尤军是很以儿子为傲的。
当爹的还有什么可苛责他的呢?
尤军说:“盛夏是个可怜孩子,我不会对他有什么成见,也不是接受不了,康康出事那几年,我也接触了不少心理医生,同性恋是怎么回事我清楚,不怪你们。”
都是见过世面读过书的人,同性恋是基因问题,天生的,医生还提醒过,遗传下来保不齐两个儿子都会是,尤军从第一次见到盛夏来家里,就隐隐约约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了。
“毕竟还是传统家庭,两个儿子都这样,我需要时间缓缓。”尤军道,“你一向有主意,不是想清楚了不会跑我面前坦白,儿子,老爸这关容易过,可你妈妈……我担心的是她。”
“康康没了之后,我只希望家里还在的人平安健康,感觉再出什么大事儿我都可以接受了,只要人活着。”微皱的眉头松开,尤军把烟摁灭,“咱家就这样了,你得把你妈妈哄好,她有万般不是,也是你的亲妈,所有出发点都是因为爱你,老爸还是那句话,没有必要跟一个病人计较,一家人,只能包容她。”
周五盛夏直接回了家,尤远还没回来,他主动承担起做晚饭的重任,等做得差不多尤远也回家了,吃完各忙各的,一个敲代码,一个背单词,盛夏有两场考试要考,月底托福考试试水,下个月大学英语四级,尤远的意思是让他去感受一下考试氛围,提前有个底,哪里薄弱回来了才好重点复习。
背累了,盛夏坐在尤远腿上赖唧唧地发愣,洗衣机“滴”一声响,衣服洗好了。
“乖,去晾下衣服,我还有一会儿,弄完今晚好好疼你。”尤远拍他屁股,把人放下去,盛夏不满意,疼什么疼,屁股谁疼谁知道,他磨磨唧唧地把衣服全部晾着,又欣赏了一下阳台上的绣球花,夜风从窗户漏进来,打得衣服和花都在摇曳。
柴米油盐,平淡安稳,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他就希望过多久。
回到书房,尤远电话刚好响起来,他看了一眼点了接通,招手让盛夏坐过去,盛夏直接跨他大腿上趴着,陡然听见尤远喊了一声:“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尤远语气很平静:“明天有空回家吃饭吗?”
“有,你要回来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我有事要跟你和爸说。”尤远看了盛夏一眼,盛夏感觉不大妙。
周胜男明显在电话那头愣了下,问道:“是什么事?”
盛夏忍不住揪了下尤远肩膀上的肉,怕他脱口而出些不得了的事,尤远“嘶”着瞪他一眼。
周胜男紧张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妈,那个,我明天和盛夏一起回来。”尤远轻轻拍着盛夏的后背做安抚,对着电话说,“是我俩的事儿。”
什么事已经很明显了,电话里外都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盛夏紧张地屏息,生怕周胜男受不了刺激直接爆发,对方的话犹然在耳――我不可能同意,也绝对不会认可你。尤远招呼都不打直接一个电话过去,她能受得了么?盛夏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然而周胜男很冷静,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这声“妈”给喊得晕了,她道:“好,早些回来,问问盛夏想吃什么,我让王姐多做些家乡菜。”
挂了电话,盛夏愣愣地比划:哥,你要干什么呀?
“我爸已经知道了。”尤远抱着他说,“他接受了,现在就剩周胜男,虽然让她接受很难,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盛夏:我怕她。
“宝贝儿,你怕的不止她,对吧?”尤远说,“你不想跟我说,但我感觉得到,在一起给了你很多压力,你都不快乐了。”
盛夏着急辩解:我没有,我每天都很开心,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我开心的。
“开心个屁,我又不瞎。”
发愣的时间多了,学会皱眉头了,笑还是爱笑,眼底已经没有笑意了,日志里浓浓的哀愁连路人甲都看得出来,还要嘴硬说没有事。
尤远不是在怪他,把他乱挥的手握住,耐心说:“迟早得跟家里坦白,再怕也得面对,如果家里这一关过了,我俩就绑在一起了,没人拆得散,再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我和我的家人都是你的底气,你就不会再把我推开。”
盛夏眼热,喉头发酸:“哥。”
“她病了,老爸说别和病人计较,包容她,她才会试着包容我们。”尤远鼻尖和盛夏碰了碰,抵着脑门说,“这么多年我没再喊过她妈妈,我愿意低头换她一次谅解,你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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