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盛夏睡了天大一个懒觉,在尤远的怀里心满意足地醒过来,他发现这人很能赖床,明明醒了,还赖唧唧地抱着他,腿把人夹住紧,像大树懒抱着小树苗。
盛夏摸到床头柜的助听器, 戴好又安详地躺回去,尤远懒懒地问:“有哪不舒服么?”
盛夏转了个身,摸摸自己,然后跟尤远比划:腰酸腿酸,那儿怪怪的,但是不疼。
“肿了。”尤远诊断道,“我买了药,你趴着,我给你涂。”
盛夏觉得还不至于搞一次就上药,但是尤远已经把他翻过去按着,手指沾了药膏涂在某处,冰凉凉的倒是舒服,可现在青天白日,盛夏光溜溜这么翻着,他羞耻得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尤远把他强行提溜起来埋在自己腹部,玩着一头乱发问他:“什么都做完了你还羞?”
盛夏摇摇头把屁股蛋上的手拍开,扯了一溜被子盖到腰间,嫌尤远话多还去捏他的嘴,被尤远捉住教训:“胆子越来越大了你!”
盛夏呵呵直笑,翻了个身理直气壮地比划:渣男不都这样吗,睡完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对你负责的,始乱终弃那种事我干不出来。
尤远忍无可忍把人按住:“蹬鼻子上脸,欠收拾。”
弄了一个多小时,又是尤远帮他洗的澡,盛夏去了半条命,又饿又累地瘫在床上心里不平衡,不是说早上搞一搞,锻炼身体效果好,老公不用到处跑吗,为什么尤远神清气爽地点午饭洗澡去了,他半死不活地喘气都没劲了呢。
年轻人谈恋爱都容易擦枪走火,盛夏为自己感到担忧,这么下去不锻炼身体可跟不上尤远的速度,昨晚还庆幸尤远温柔,现在是真的坐立难安,又肿又疼了。他自己给自己涂了药,拿过手机发短信。
盛夏:晓楠,嘻嘻。
魏晓楠:发什么癫?
盛夏明知故问:你俩也在外面跨年吗?
魏晓楠:?你是找我炫耀自己不是小处男了?
盛夏:你这人……
盛夏:怎么如此聪明。
魏晓楠:怎么样,难受不?我可提醒你,发烧了就赶紧吃药,我当年就是要脸不要命,拖了一天直接烧进医院挂了三天水。
盛夏震惊,怪不得尤远一大早就起来给他上药,还老怕他不舒服,原来前车之鉴这么猛的,那不发个烧岂不是显得男朋友很不威猛,盛夏憋半天不想被比下去,回复道:我还好,没难受,主要是哥太体贴了,次次都很小心。
次次才是重点,希望魏晓楠能明白,果然那边火速回过来结束聊天:就烧包吧你俩,不要脸!
吃过午饭,两个人裹上厚大衣去湖边漫步,北方的冬天几乎没有景致可讲,盛夏望湖兴叹:烟城虽然也冷,起码还能出太阳,自从入冬我就没见玉城晴过。
“想家了?”
盛夏:想,原本觉得再熬一个月就可以回家过年,可现在不是有你么,想又不想的。春节咱俩见不着面儿了吧。
“那你得每天都想我。”
盛夏张开手:见天儿想你,想好几遍呢,要背背,屁股疼。
尤远背着盛夏往林子里走,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枯树枝嘎吱嘎吱响,期间电话响过一次,尤远单手掏手机打开一看,盛夏偷瞄了一眼,是周胜男打来的电话,打电话来倒没什么,就是那四十几个未接有点惊悚,从晚上11点一直打到凌晨4点,尤远糟心地把电话挂了,直接关机。
盛夏往上蹭,两只手在尤远面前比划:周姨是不是找你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她就是想叫我昨晚回家。”
尤远把领奖的时候和周胜男较劲的对话告诉了盛夏,盛夏听完脸皱成一团:她不会真的在宿舍蹲了你一宿吧?
“不知道,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尤远刚读大学的时候周胜男买了房子在学校旁边守着他,工作忙还好,不忙的时候会像背后灵似的在任何意想不到的角落蹲尤远,食堂,教学楼,宿舍门口都有她关切又焦急的身影,每次尤远见到她这样子,就会想起小时候半夜醒过来,周胜男坐在床头又木楞又魔怔的眼神。尤康死了之后,尤远对她的态度直接降至冰点,周胜男虽然行为上有所收敛,但思想上对儿子的控制欲变本加厉了。
说她变态吧,亲儿子也讲不出这个话来,想体谅吧,矛盾太深,恐惧根深蒂固,尤远也做不了圣人和大孝子。
僵持着许多年,母子关系没有任何改善,较劲都没力气了,只有疏远。
盛夏: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周姨可能有心理阴影了,加上弟弟去世,给她的打击更大,但是哥,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请心理医生给她看看?
说到底她这样也不是出于坏心,只是关心人也要讲究方法,她太极端了,明明是爱你们,却给家里的人带来了不可想象的压力,得有人客观地跟她聊这个事。
我看着尤叔是个脾气好的,对周姨应该大多是宽容和体谅,你又不想跟周姨亲近,靠你俩去沟通基本没用,还是找医生比较科学。
“她对你那么不客气,你还操心她?”
盛夏:再不客气她也是你妈妈,我不会跟你妈妈计较的,万一……将来他们知道了我俩的事,我还得想法子让周姨和尤叔叔接受我。
尤远偏过头,认真地看着盛夏:“我不会让你去面对他们,出柜这事儿我自己来,全部疏通完毕,我会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家。”
盛夏锤他一拳:那怎么行!周姨对你的态度放在这,而且她不喜欢我,我得努力表现让她改观,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我成什么了?
“你要怎么表现?”
盛夏:努力学习,好好工作攒钱,还要多写几本书,解决了我爸妈的贷款,我就自己买房子,虽然写书这事儿是我吹的,以后有没有那么高的版税收入还两说,但有个梦想就有努力的方向嘛!
虽然我身体有残疾,能力不比健全人差,我会努力养活自己,争取一份体面的工作,男朋友这么优秀,我会自己去挣个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不拖累你,和你一起往前走,只要让周姨相信我不是个废人,她就会放心的。
尤远听得心里酸软,懂事的人最招人疼了,什么拖累和资格,尤远从来没这么想过,他更不可能舍得让盛夏去奔波劳累挣房子钱,但也清楚盛夏的心气和性格,靠自己努力,让他快乐且踏实,尤远就稀罕他快乐的样子,哪怕会体会一点人生的辛苦,尤远也愿意陪着。
尤远亲他一口,给予鼓励:“我俩的终生大事,靠你了。”
元旦就放三天假,休了一天,盛夏二号就颠颠跑去慢慢上班了,龙哥问了他玉大的考试时间,一月中下旬就全校考完放假,盛夏只需要再上两天班,元旦假期结束,该复习复习该考试考试,龙哥叫他安安心心回家过年,下学期再来。
走之前还得了个大红包,慢慢咖啡馆里每个员工都有,别人的要到放春节假才领,盛夏的提前给了,他激动地给尤远发短信:龙哥给的压岁钱,有一千块!我要带你大吃大喝。
尤远回他:那明天奢侈一把,我要吃国际学院的食堂,你请我么男朋友?
盛夏:好说!我有钱!晚上六点,国际食堂二楼西餐厅,还叫了晓楠两口子。
按灭了手机,尤远抬起头来正对上尤军探究的眼神,他把刚才的话题续上:“你说招募首批志愿者先测试,出了可行性报告就能大面积铺开,这想法很好,虽然基金会是你说了算,但底下的人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数据和市场表现是最有说服力的,放手去做吧。”
得到老爸的赞许,尤远也没有表现得过分高兴,这在他意料之内,收拾了桌上的文件,他正打算走,尤军又把他喊住:“别急,咱爷俩聊聊,你妈昨天回来情绪很不好,今儿一大早就飞北京考察项目了,趁她不在,我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尤远又坐下,纳闷地问:“什么怎么想的?”
“元旦那天儿,她是不是又去守你了?”尤军玩着手里的遥控器,没等尤远回答,自顾自说,“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社交圈子,过节出去玩通宵很正常,我不会担心,就你妈的老毛病,回来神经叨叨地说你跟盛夏关系不正常,那晚你俩在一起?”
“嗯。”尤远认得很干脆。
“小夏是聋哑人,你对他多照顾点是应该的,但也因为是聋哑人,所以你妈比较敏感,总是往歪了想,这事儿我会跟她沟通,张医生那约了时间,等她出差回来再去看看,你别跟她计较。”尤军谨慎措辞,“但有些事儿,咱家里出过,又是亲眼看着老方家闹的,一提起来,我难免会担心,你得理解我们为人父母,事情不在自己家都是怎么大度怎么来,真在自己孩子身上,难接受。”
尤远看着他爸,很平静地说:“别绕弯子了,我什么时候没跟你讲实话?”
就是因为理解尤军的难处,尤远才肯硬着头皮回家,这么多年要没这个爸爸镇着,家里早散了,尤军向来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今天支支吾吾讲半天没重点,是他自己也怕听见答案,怕一开口问,尤远把他接受不了的真相砸脑门上。
尤军忍了一下,说:“没大没小的,知道你就对我实诚,那以后你有什么想法,我要第一个知道。”
“你想知道我肯定说。”
“这还差不多,我只能保证绝对不干涉你的自由,不保证一定理解你。”
尤远笑了声:“不干涉已经是最大的理解了,爸,谢了。”
“少来,混小子,我说这话是要你也做个让步!”尤军说,“明晚和我去吃个饭,你妈安排的局,她同学的女儿回国,好多年没见你了,你俩一起长大的,非要叫你去。”
“一起长大……”尤远回想了下,“宣宣?”
“是,那姑娘水灵得很,小时候就喜欢你吧。”尤军说,“初中就去美国读书了,好几年不回来一次,听说你也要去美国读研,这不,两家人凑一起吃个饭,以后多个照应。”
尤远不肯:“我一个大男人要她照应个什么!不去,我明天约了人。”
“推了!”尤军瞪他,“吃饭的目的是想让你俩见见,能处最好,不能处你就当给我和你妈一个面子,我要替你打圆场,你不让步不是为难我么!”
给尤军提前敲好边鼓,留够遐想空间做心理准备,也确实该体谅他身为父亲的为难,去吃个饭不会要命,只是糟心,尤远无奈地答应:“好,不过就这么一回。”
尤军满意了,见他急着走,懒得再拉着废话,尤远出门后又退回来,以退为进地提条件:“下学期我不住校了,自己住好复习,房子我会找,保密工作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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