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迟疑了一下,才更迟疑地应了下来。
同样都是灭顶之灾,谁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宣奕顿了一下,紧接着嘱咐道:“告诉她之前,一定要先让她坐下再说,她身子那样弱,万一站着听晕倒了,必是摔得青紫不可。”
宣奕说得很平静,说得稀松平常。
心碎了,心死了,心里想的还是你。
哪怕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怕再多伤她分毫。
他不聪明,可是只要是有关她的事情,他总能考虑得细致入微。
这就是宣奕的爱,笨拙,无微不至,爱到骨子里。
此时别说婉妍,就是砚巍和管济恒两个大小伙,也都红了眼眶。
“好……”
又是一阵沉默后,宣奕艰难地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了口:
“还有就是,别告诉嫣涵,我是被逼无奈地赐了婚。
就说是我是自己早就向陛下表明求娶姚锦公主,今日皇上才下旨的,没人逼我。
是我自己太无能,实在没有本事,但又太想光耀门楣,所以才想通过与皇室联姻,为家族出一份力。
因此,我只能做做陈世美,只能负了她。”
说到这里,纵使是心死之人,也落下泪来,声音哽咽着几度说不下去。
“告诉她我很对不住她,但是我不后悔。
我不求她原谅,只愿她恨我之后,能尽快把我忘掉。
再告诉她,因为婚期太赶,我要修缮驸马府,要准备很多事情,就不去见她最后一面了……”
求求你就恨我吧,狠狠恨我吧,恨得想来一刀砍死我就最好了。
恨完后,认清我薄情寡义的真面目后,彻底对我死心之后,就忘了我,忘了过去,好好去过你自己以后的生活吧。
比起爱而不得的终生难忘,也许所托非人的一时之恨,会更好接受一些,会忘的要更快一点吧。
披上薄情之人的丑恶嘴脸,让你余生都稍微好受些,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宣奕说得轻松,实则只有死死咬住嘴唇,咬得鲜血淋漓,才能勉强克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薄情寡义的人可以轻轻松松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面孔。
可是让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去装作薄情寡义,无异于将那些渗透入骨头中的爱,一层层剥下来,刻骨铭心的痛都可以忽视,真正难忍的,是诛心。
“宣奕……”婉妍的嗓子哑了,“你真的……真的一定要做到这样吗?”
为了她,做被世人耻笑的陈世美,也可以吗?被爱人误会痛恨一生,也可以吗?
宣奕没有回答,只是过了好久,想了好久后,才又开口道:“宣婉妍,嫣涵是你带回来的,她从小就跟着你,为你鞍前马后。
她的以后,还要你多照应,多留心些。
她嘴很硬,最怕麻烦人,就是再苦再难都要自己扛,所以凡事得你自己去关照。
你心不细,就帮我麻烦一下蓝玉姑娘,请她也帮忙照看,我总可心安一些。
还有就是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跟着你也终归是太漂泊无定了些。
就麻烦你和管哥、巍儿多多在身边人身上留个意,找个真正干净又安稳的人家,仔细考察好了,若是真的可堪重任,就把她许人吧。”
说到这里,宣奕的眼睛眯了起来,强忍着滴滴答答滴血的心痛,认真嘱咐道:“那人家不用大富大贵,但那人必须要真的可靠,全心全意地对待嫣涵才行。
最好得读过几本书,考取功名都是次要,但一定要明事理才行。
家里的关系也不能太复杂,婆母要好伺候些,姑嫂妯娌也不能太多。
在她嫁进去之前,宣婉妍你要多去提点提点、多多施压,让他们不敢对嫣涵胡作非为。
哦对了,还有就是我准备的那份聘礼和嫁妆,还有那个小院子都作为嫣涵的陪嫁吧,陪嫁厚些,她以后在婆家地位就高些。
以后她的孩子们读书一类的,也得你们多多操心……”
隔着一道门,宣奕说啊说啊说个不停,事无巨细地和婉妍他们嘱咐,把嫣涵未来几十年要照顾到的事情都想到的,真是活活操碎了一颗心肠。
最后,宣奕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要嘱咐的,又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艰难道:“行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们去看看她吧。”
那声音,与其是说话,不如说更像叹息。
婉妍他们还是担心,却也知道嫣涵那边必须要早去处理才行,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宣奕才“扑通”一声,直挺挺栽倒而下,仰面躺在冰凉刺骨的地上。
宣奕刚刚把嫣涵的一生都想到了,只觉得把自己最后一丝心血都用尽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那边,婉妍三人骑着马赶到了城西宣奕置办的小院门口。
明明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站在门口,三人反倒都犹豫了。
纵是婉妍这生地三寸不烂之舌、贯会用一张嘴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嫣涵了。
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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