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我一醒来,所有记忆都渐渐模糊起来,最后一切都荡然无存。
唯独一个例外,自始至终我都清楚地记得,婉妍,她贯穿了我整个梦境。”
蘅笠嘴角含着轻巧的笑意,但凝望着门外轮廓的眼神,却包裹在沉重的深情里。
“我这个梦啊,虽然我记不清梦见了什么,但我知道它可不是什么美梦,甚至于比噩梦还要无常,还要残忍。
婉妍是这个梦里,唯一带着光线和温度的人。
唯一一个让我时刻牵肠挂肚的人。
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这场噩梦,不醒也罢的人。
所以,我记得她。”
蘅笠平静地回忆着。
蘅笠被紫薇天火灼烧后的灵魂,他不记得自己的使命,不记得自己的出身,甚至不记得自己。
但他对她的记忆却完好无损。
因为对他而言,婉妍已经不止在脑海中,而是融入在血液中,心中,镌刻在骨髓中。
烧也烧不尽,方为深情。
裴老静静地看着蘅笠,心中百感交集。
是我裴磬这几十年又白过了吗?
还是净释家的人,一代比一代更会蛊惑人心?
为什么他眼中的深情,我又要相信了。
不过就算这份深情是真的,结果又会好到哪里去?
若是一个人的执念,倒也好办。
无非是惊天动地的背叛之后,等时间它,慢慢救赎。
可若是两个人的执念,那一场终生理不清的纠缠,在所难免。
“哎……”裴老叹了口气,自知无力回天,只得暂时将思绪拉回当下。
“我给你配个方子养养身子,说不定随着身体的恢复,记忆也慢慢会恢复的。”
“好啊!”蘅笠点点头,笑得明朗,一点不为自己记忆全失而感到痛苦,“多谢前辈操心了!”
“嘁,”裴老斜眼看了蘅笠一眼,一脸的不耐烦,“你以为我想给你操心啊!
要不是怕我家妍儿伤心,你就算永远漂浮在弱水之上,我也不会管你的!”
“是是是!”蘅笠虽然听不太懂裴老在说什么,但还是乖巧地连连点头应和着。
“看你这臭小子我就心烦!”
裴老说着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身来,凶巴巴道:“既然你醒了,那就给我干活去,别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寄人篱下就该有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好嘞!您说要干什么,我这就去寄人篱下!”
蘅笠闻言,立刻麻利地跳下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先把鞋穿上!你记忆没了,怎么脑子也没了是不是?
地上这么凉,你要是再受了凉,又得我照顾你!”
裴老看蘅笠光脚站在地上,气得冲上去狠狠敲蘅笠的后背。
“哎呦哎呦!”
蘅笠吃痛,连忙把鞋套上就往外跑,结果“咚”的一声,猛地撞上裴老设置的结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啊!痛死了!!”蘅笠揉着通红的额头,痛得呲牙咧嘴。
裴老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就将结界解除,大步向屋外走去。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倒霉孩子了……”
裴老走到门边,一把门拉开,贴在门上偷听的婉妍没防备,猛地栽进来,就像一个圆冬瓜“咕咚咕咚”滚过。
“妍儿!”
蘅笠见到婉妍,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迅速起了身,像只青蛙一样蹲着蹦到了婉妍的身边,扯了扯婉妍的袖子,指着自己额头的大包诉苦起来。
“你看我这里撞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痛得我当场死亡!”
婉妍看着耷拉着小嘴的蘅笠,既觉得这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出现在这张冷面罗刹的脸上实在违和得紧,又觉得现在的蘅笠简直可爱得有些过分。
“没事的没事的。”婉妍立起身子,扶着蘅笠的肩膀轻轻吹着蘅笠额头上的大红包,柔声安慰道:“阿公这里有好多好多特别好的药膏,擦一点就不痛了!”
“真的吗……”蘅笠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不相信,“可是它不痛了也还是很丑。”
蘅笠本来脖子就很长,现在加上额头上这个大红包,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白鹅。
“噗……”
婉妍看着蘅笠,简直要爆笑出声了,死命咬着嘴唇才没有大笑出来。
“不丑不丑,有了这个红包大人你立刻就福相了不少!”
婉妍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蘅笠看婉妍那副憋笑憋到快哭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一切,立刻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脑门,气鼓鼓道:“骗子,我信你个鬼……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呐?”
“啊这……”
正捂着嘴偷偷笑的婉妍突然被问到关键,立刻收敛了笑意,看了看身旁目光灼灼的蘅笠,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裴老,尴尬地抠了抠脑袋,一个不小心实话就溜了出来。
“我没……没干什么呀,反正不在偷听就是了……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好,我一个人也做不了饭呀……”
边说着婉妍赶忙爬了起来,又把蘅笠从地上扶了起来,试图掩饰道:“我们快去准备晚膳吧,蘅大人昏迷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
说着婉妍就把蘅笠往外推,想赶快离开这个偷听败露的是非之地。
往厨房去时,婉妍趁蘅笠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左顾右盼之时,小声向裴老打听起来。
“阿公阿公!您看出蘅大人是什么毛病了吗?”
裴老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失忆了,他从出生以来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头脑一片空白,从未涉足尘世的十九岁少年。
而且因为他所有的经历与阅历都清空,没有任何知识与常识,所以他虽然有十九岁的心智,但其实头脑和婴儿一样简单无知。”
“什么!”婉妍惊呼出来,发现蘅笠疑惑地回头看时,立刻捂住了嘴,声音放小了不少。
“可是他还记得我呀。”
裴老犹豫了片刻,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是的,他就只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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