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可罗雀的店铺内,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莫自傲倚靠柜台静等许久,迟迟等不到苏宁的第一个问题,不禁心生急躁,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小子倒是问啊,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快,再给你五个呼吸,不问权当弃权。”
说罢,他从货架后方的角落里搬来长凳坐下,不忘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苏宁冷冷的看着,视线游离,自顾说道:“这半年来,您跟黑疙瘩闲暇之余的聊天并未瞒着我。”
“我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是傻子。”
“您救我,无外乎是两个原因。一,为了圆满您常挂在嘴边的轮回大道。二,种一份善因,留得日后结一枚善果。”
“当然,这份善因是看在常念帝后等人的情面上才有的,我心里清楚的很。”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大道有一,只限圣人。”
“古往今来,唯有飞升十六处大世界者才算成就大道。您口中的轮回大道恕我孤陋寡闻,好像从未听说过。”
“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何谓轮回”?”
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苏宁索性将大门关上。
倒不是担心隔墙有耳,而是此刻的他不想受外物打扰,一心只想解开心底疑惑。
“唔……”
喉结滚动,莫自傲咽下嘴里的茶水道:“谁告诉你的大道有一只限圣人?”
“洛尘告诉你的?或是你从古籍上看到的?”
苏宁直言道:“自我来仙界后,我所了解的大道的确如此。”
“是我个人的愚昧认知,亦是我从其他修行者那里听来的。”
莫自傲不屑摇头,神情孤傲道:“所谓的“大道有一只限圣人”,这八个字说的是无论何种大道,只要你能将其圆满,走到最后的终点必将是圣人境界。”
“你可以按部就班的修行,我也可以另辟蹊径的证明自己。”
“这两者并不矛盾,都是真实可行的。”
苏宁追问道:“照您这么说,一旦让您圆满轮回大道,岂不是直接入圣再无瓶颈?”
“若是这般,后者显然更容易一些,为何仙界众多修行者不选择您在走的这条路?”
莫自傲放下杯盏,阴阳怪气的嗤笑道:“你觉得很容易?”
“一万两千年啦,只多不少,我一直停滞真仙十八品不得突破。”
“从最初的误入牛角尖到执念衍生,再到如今的心魔难消。”
“我失去的,不仅是触摸半圣门槛的绝佳契机,还有我退无可退的魔障绝境。”
“他们有胆子学我吗?敢像我这样不顾一切的破而后立吗?”
“要么生,要么死,谁舍得放弃当下的长生不死寿与天齐?”
嗓音拔高,身穿明黄道袍的老道士气势惊人,双眸闪掠苏宁不敢直视的凌厉光芒道:“自身证道,证的是道位。”
“这同样需要一境一境的跨越,从真仙十八品到十九品,以此类推。”
“不同的是,道位加身,等于冥冥中有了后天圣人之资。”
“如你三伯苏星阑身怀的知命树法相,就是最好的例子。”
苏宁顿悟道:“原来如此。”
莫自傲懒散道:“至于我所修的轮回大道,你不用了解的那么清楚。”
“不是老夫言而无信,有意对你避重就轻。”
“而是你道心已立,听多了我的歪理容易动摇本心,得不偿失。”
苏宁微笑道:“是这个理。”
莫自傲挪动长凳,屈指轻弹,点亮店里的油灯道:“你问的,我已答。下面该我问了。”
苏宁爽快道:“问吧,您老人家守信,我自当履行承诺。”
莫自傲开门见山,眼露精光道:“姜临安到底死没死?”
一句话问出,他平静的呼吸骤然变的急促。
双眼死死锁定站在前方的苏宁,似想从他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里瞧出些许端倪。
为此,他不惜暗中设下隔音光罩,心急如焚的等待答案。
“姜临安……”
沉默半晌,形如雕像的苏宁终于开口说道:“他应该是死了。”
莫自傲霍然起身,面生愠色道:“我要的是确切结果,而非你模棱两可的回答。”
“死?姜临安既然能在太虚山顶神魂俱灭时利用无上神通投胎转世华夏小世界,且瞒敝在场所有人的感知,他的死,你起码得拿出能让老夫相信的证据。”
苏宁苦笑道:“您要什么证据?”
莫自傲心烦意乱道:“比如他投胎华夏为人时的尸体,哪怕是白骨,老夫也要亲自验证。”
苏宁无语道:“没有。”
莫自傲愤怒道:“你耍我?”
“小子,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善因结善果,别逼我将善果化恶果。”
威压降临,铺天盖地。
即便只是一丢丢的仙力波动,仍震的修为尽失的苏宁轰然飞出,重重的砸在后方货架上。
“前辈……”
痛苦的咳嗽,苏宁捂着胸口,再难直起腰道:“您若是不愿相信我,此番问题交换也就失去意义了。”
“姜临安最后一缕神魂消散在葬魔山脉外,这是八百仙界人尽皆知的事。”
“各方大佬尚且分不清他是否真的身死道消,您又何必为难我?”
莫自傲收敛威压,神情难测道:“继续,第二个问题。”
苏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踉踉跄跄的爬起,虚汗直冒道:“您救我,是为了圆满轮回大道。”
“而要圆满轮回大道的重点并不是我,是姜临安?”
莫自傲不掖不藏,大方回应道:“是。”
苏宁叹息道:“该您问了。”
老道士大步前行,脚下生风道:“你继承了姜临安的全部记忆,老实说,他神魂俱灭太虚山顶的那一晚可曾击碎圣人大门上的十道枷锁?”
“是击碎后力竭,无力对抗圣人劫难,落的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还是击碎前就已经无能为力,不得不死?”
苏宁干脆道:“一步之遥,终究功亏一篑。”
说完,他颇有深意的问出第三个问题道:“您可知姜临安渡劫前因何事而身受重伤?”
莫自傲拎空的右脚有了一瞬间的停顿,继而轻轻落地道:“这也是我打算问你的。”
苏宁答非所问道:“您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猜到了,不过是难以置信。”
“是啊,谁又能想得到呢?”
明目张胆的嘲讽,苏宁不再多言。沿着柜台对面的廊道步入后院,蹲在水井旁洗脸。
莫自傲似一下子心力交瘁,整个人看上去越发苍老。
他颤颤巍巍的移动到柜台后,挨着靠椅躺下,浑噩如梦道:“临安之所以会以杀心证道,是我教他的。”
“杀戮大道,道心为杀。”
“与魔圣的交手在他心里种下了血腥的种子,他本有机会将其抹除。”
“是我,我……”
突如其来的,老道士口喷血雾,疯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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