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琚竟然如此直言不讳。
倒是李瑁没有想到的。
李瑁轻笑两声：“王仙君这是要落井下石？”
王琚也笑了两声：“倒也称不上落井下石，讨个公道而已。”
“若我说前太子并非母妃所害，仙君可相信？”
“那便要看你说如何说了。”
“敢问仙君一句，恨的是那首恶，还是帮凶？”
“二者皆非无辜！”
“那就是都要杀咯？”
“不错。”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吧！”
李瑁说着便腰身一沉，紧紧握住了将方从羽林卫那里要来的钢刀之上。
反倒是王琚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嗤笑：“殿下倒是个爽快人，只不过，有些不自量力。”
李瑁也是嘴角一扯：“前太子之事，我母妃确实有错，我不欲多做辩解，但仙君要杀，我却也不会束手待毙……万一我运气好呢？”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师兄，差不多得了……殿下，你也把刀收起来，运气再好，也没办法弥补这么大的差距啊。”
吴钧这话说得在理，但却并非绝对。
但听他这口吻，王琚似乎并没有非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
当下便又直起身子，将长刀拖在身侧：“有话还请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王琚便又冷哼了一声：“我看你也不见得比旁人高明多少。”
李瑁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吴钧便又结果话头：“殿下怕是误信了那以讹传讹之言，丽妃娘娘并非我师兄之女，前太子李瑛，自然也就不是师兄的外孙了。”
这倒是让李瑁大吃一惊：“若果真如此，当初仙君为何与那张暐当众闹翻？还大打出手？”
王琚立时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吴钧便又说道：“各中缘由，一言难尽……不过皆是因我而起，与师兄无关，那时流言四起，都传丽妃娘娘乃是师兄之女，师兄为了护我，索性顺势而为，认了下来，如此而已。”
还有这种事？
李瑁眉头一皱：“敢问吴仙君和丽妃娘娘又是什么关系？”
吴钧就是微微一笑：“这却与殿下无关了……张暐挟持陛下谋反，意图拥立棣王，却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应对啊？”
这老头儿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李瑁搞不清楚，但上次在天星苑人家是实打实的帮过自己，现下看来，态度也是不错。
再加上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未曾开口说话的李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是李瑁唯一能想到的解释，稍一思忖，便决定和盘托出：“自然是救出陛下，立下大功，然后风风光光的去益州做我的剑南节度使。”
“敢问殿下，为何要放着好好的储君不做，非要去当那剑南节度使呢？”
“这却与仙君无关了！”
李瑁把这句话又还给了吴钧。
吴钧也不生气，只是看了王琚一眼，便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这态度十分明显，此间做主的，还是王琚，他不过是抛砖引玉，帮着二人将话题引入正轨罢了。
果不其然，就见王琚瞟了李瑁一眼：“前事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一句，打算怎么从张暐手中救出陛下？”
李瑁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的答道：“张暐久离长安，在朝中应无深厚根基，手里更是没有兵权，他唯一的砝码，便是以陛下的性命相要挟。”
“既如此，只要能让陛下脱离其控制，他和李琰自然兵败如山倒，眼下对我们而言最有利的，便是此事尚未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若能顺利进入兴庆宫，张暐和李琰必定会认为旁人不知他们已反，那李琰垂涎我家环儿的美色，急于将我擒住，必定会带着父皇来南薰殿诈我。”
“所以只需我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再在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伏下一名高手伺机而动，必能将陛下从其手中抢出。”
“一开始这个任务我是交给李白的，但眼下嘛……我猜张暐恐怕不知仙君此时也已在宫中了吧？”
“就凭你这点儿修为，如何吸引张暐和他身边那些高手的注意？”
“这个就不必仙君操心了，我自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定下此计。”
王琚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好，就算你能做到这一点，此举风险也是不小，倘若一次不成，势必再无机会，你可有想过那时又该如何？”
李瑁便是一咬牙：“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没啥好法子，唯有先力求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再徐图后计了。”
“呵，你倒是老实。”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好，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从未想过要登上大宝之位，襄助佛门再临天下？”
“仙君既有此一问，我也不敢相瞒，至尊之位，我确实不稀罕，至于那佛子一说，我也不信，仙君跟佛门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与我无关，我所求的，不过平安两字而已！”
王琚便又皱了皱眉头：“最后一个问题，倘若救不出陛下，你可敢拥兵反之？”
拥兵反之？
李瑁先是一愣，随后便讪笑一声：“仙君说笑了，只要父皇还在他们手里，谁敢反，谁又有那本事反？”
“那倘若陛下不在了呢？”
……
……
兴庆宫，北门外。
聚集于此的一万龙武军忽然让出一条道路。
皇帝的车辇便缓缓而来。
车中坐着的，自然便是当今陛下李隆基。
但在他身侧却还有两人。
李琰倒是没有坐，直直的立在其左首，貌似恭敬万分，实则已经得意忘形，帝辇之上，岂是他能站的？
而另外那人，与他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竟是与李隆基并肩而坐，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却是不见孟吉。
李瑁立在城门之上，遥遥的看着这一幕，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李隆基这就是被挟制了！
而他身边那个老者，毫无疑问便是张暐。
眉头微微一皱，便拉着韦昭训来到无人处：“韦将军，全靠你了！”
韦昭训重重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李瑁便问道：“将军还有何疑虑？”
“末将只怕他们不去南薰殿。”
“将军多虑了，李琰此番挟陛下进宫，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拿下我和母妃，所以他们是一定会去的！”
韦昭训便咬了咬牙：“好，那殿下自去准备，龙武军这边，末将自有办法。”
“李瑁谢过将军！”
说完这话，李瑁转身便离了城门，疾步朝着南薰殿而去。
与此同时，兴庆宫外亦是响起了李琰的声音：“陛下回宫，速开城门！”
车辇之上的李隆基便是一声冷笑：“张暐，你当真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张暐却是面无表情的答道：“陛下，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言？”
“呵呵，说得也是……不过朕有些想不通，你就算要杀了朕另立新君，也该选个靠谱一些的吧？”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便飘向了前去叫门的李琰。
张暐又是微微一笑：“陛下见谅，臣实在是选不出比棣王殿下更无能的了。”
李隆基眉头便是一皱：“不过一人之仇，你非要闹得天下大乱么？当初你与朕说的那些话，莫非已经全忘了？”
“陛下，张暐从未忘记往日情分。”
“那你为何如此对朕？”
张暐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神色，但却也只是稍纵即逝：“看来陛下倒是忘了，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做了什么。”
李隆基身子微微一震，然后就看向了那已经传来缓缓开启的两扇朱红色大门。
微微眯起的双眼，便透过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看向了南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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