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是齐齐一愣。
尤其是姚元从。
差点儿没直接从椅子上掉下来!
主要是寿王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实在是有些骇人。
被李瑁这么一瞪,虽然明知他骂的是王维,但忍不住就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想来想去,似乎是不该瞒着寿王私下与李相见面……
嗯,定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这般心虚!
姚元从不禁暗暗下定决心,此案完结之前,绝不再去牢中与李林甫私会!
李瑁可不知道他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想了这么多。
转过身来,又是一声冷笑:“诗不会写,书没读过,连字都不识,你是怎么当上的右拾遗?”
王维眉头便是一皱,这问题实在是不好答,总不能说自己没当右拾遗吧?
李瑁也没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立刻又喝道:“莫非是因为跟裴耀卿、张九龄关系好?”
此言一出,姚元从、林正阳、汤英等人立刻恍然大悟!
寿王这一手隔山打牛,实在是高啊!
短短一问一答,便看出这王维态度不对,猜出他打定主意无论什么问题都矢口否认。
故此才有那看似没头没脑的三问,却是已经给王维设下陷阱。
便要从他身上直接攀附道裴耀卿和张九龄那里!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像王维这般不求脱罪,只求恶心主审的滚刀肉。
却是从未想过像寿王这般加以利用。
为官多年,如今和寿王殿下一比,当真是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几个大理寺高层一时间不由得纷纷惭愧的低下头去。
王维更是冷汗淋漓,背脊发凉。
妖妃之子,果然奸狡异常!
李瑁见他额头冒汗,知道这是被自己给吓着了。
心中得意万分,暗笑不已。
哼,再跟我牛啊?
玩儿不死你!
不过玩儿归玩儿,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
“本王再问你,花萼相辉楼庆功宴上,你拿琦玉庄一案诬蔑李相和慧妃娘娘,可是受人指使?”
这个问题好答!
王维不加思索的摇了摇头:“无人指使。”
“如此说来,你便是此事的主谋咯?”
王维又是一愣,怎么又掉坑里了?
姚元从等人则是忍不住在心里又给李瑁加了几分。
这审讯手段,这语言艺术,这一步一坑,换谁也得栽啊!
但这一回,李瑁给足了王维思考的时间。
许久之后,王维终于决定不能再给高人添乱,当下便是一咬牙:“不是!”
李瑁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有热血上头,自己一人全都扛下来。
“既无人指使,你又并非主谋……莫非你是想说,此事并非针对李相和娘娘的阴谋?”
王维已经彻底被他绕晕了,当下也不再多想,一门心思按照李白的吩咐回答:“非也!”
李瑁立刻转身看向两位寺正:“王维说了,此事确实是针对李相和娘娘的阴谋,可曾记下来?”
这么轻松就把李相和慧妃娘娘给洗得白白净净!
到得此刻,两位寺正已经对李瑁佩服得五体投地:“回殿下的话,已然记下!”
王维便是一愣,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瑁,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瑁转过身来,又是嘿嘿一笑:“这等阴谋,必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右拾遗就敢干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蠢笨的右拾遗,我若是此事主谋,定然不会拉他入伙,顶多也就是利用一番罢了。”
“姚寺卿,换了是你,要做这等大事,会找个这样的同谋么?”
姚元从连忙答道:“必然不会!”
“林少卿,汤寺丞,你们会找他一同谋事么?”
“不会!”
“绝无可能!”
“两位寺正,你们呢?”
“殿下明鉴,下官还没蠢到这般地步!”
“殿下英明,下官宁愿单干,也不会找他!”
李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再看向王维。
只见他一张俊脸已经憋得通红,红中又透着几分紫,活像一个猪腰子。
看来这一轮人身攻击,是打中他的要害了。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李瑁又继续说道:“不过他在牢中反思两日,能觉察此乃针对李相和慧妃娘娘的阴谋,又肯当堂直言而出,并未推诿攀扯,也算是迷途知返,良知尚在。”
“由此可见他并无结党之心,也无结党之能,我看此人就不必再审了。”
就差直接说像这样的蠢货,就算想结党,也没人肯要。
堂上的姚元从和几个大理寺官员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王维更是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浑身颤抖不止,但偏偏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念在他也是被人利用,而且此等无法结党之人,正是西行劳军之首选。”
“故此本王以为,琦玉庄一案,此人暂可排除于外,让他往陇西劳军去,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可彰显陛下之仁德宽容,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姚元从第一个出声附和:“殿下英明!”
当头儿的表了态,下面几个人自然不会反对:“殿下所言极是!”
李瑁微微一笑,又拿起了惊堂木。
姚元从连忙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便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结案,麻烦姚寺卿写个折子,保举王维西行劳军,本王具名!”
“谨遵殿下吩咐,下官立刻就写。”
李瑁满意的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四人:“诸位可愿一同具名?”
“自然愿意!”
“分内之事!”
“多谢殿下提拔!”
“多谢殿下恩德!”
提拔?
恩德?
什么鬼?
看着那两位寺正受宠若惊,欣喜若狂的样子,李瑁皱了皱眉头。
这两人脑子也不好使。
明明就是让他们帮着分担责任,居然高兴成这样儿,还提拔,还恩德……
搞不懂。
算了,随他们去吧。
这么一想,就又看向王维:“王维,本王和姚寺卿认定你与此案无关,但你遇事不长脑子,不知三思而后行。”
“如此冲动鲁莽,轻易便遭人利用,将来如何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
“此去陇西,路途遥远,望你一日三省,他朝归来,已是良臣。”
“好了,你的事情,就此结案,你可有不服?”
这就结案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王维有些懵。
自己又能西行劳军去了?
虽然这事儿在别人看来是个苦差。
但自己本就已做好了罢官归田的准备,此番际遇,倒也不算太差。
寿王好像又问自己了。
不知是出于惯性,还是谨记李白的吩咐,王维便在懵懂之中答了一句:“没有!”
李瑁便是大手一挥:“将王维暂押入监,待陛下恩准,便让他即刻西行,没有本王比准,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诺!”
几名皂吏齐齐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将浑浑噩噩的王维押了下去。
这就结束了?
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
姚元从、林正阳等人也有些懵。
但此事既然是寿王主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像王维这种小角色,留着也没用,放了也不怕。
只要裴耀卿那条大鱼还在手里就行,确实没必要在王维身上浪费时间。
想必寿王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瑁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
既然夸下海口,三天之内把王维的事情搞清楚,那就必须“搞”清楚。
至于怎么个“搞”法……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甚至有些胡搅蛮缠的乱“搞”。
但遇到王维这么个愣头青,自己又实在是赶时间,那就没办法了。
只能这么搞!
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技术的时刻。
李瑁看了姚元从一眼。
姚元从立刻十分知趣儿的让出了主审官的位置,他看出来了,寿王殿下已经康复了!
李瑁便坐上那位置,调整了片刻,感觉果然不一样。
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第三次狠狠地拍下了惊堂木。
“带人犯颜真卿、柳凤娘上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