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蹙眉低声:“妈,您说的是什么话?儿女们照顾您是应该的。”
他侧身对医生说:“您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配合。谢谢医生!”
“谢谢!”薛衡附和道:“我们今晚留下。”
医生笑了,对刘英道:“大妈,您看您多么有福气。儿子和女婿都孝顺您!”
刘英看了薛衡一眼,苦涩扯了一个笑容。
“都孝顺,都很好。”
可惜亲生的女儿不好。
医生很快拿着病历表离开了。
薛衡关切问:“妈,您要喝点儿水不?”
“刚喝了。”刘英躺了下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薛衡低声:“您如果不想看到阿芳,我现在就去给她打过去,让她先回去照顾小涵,这边有我们就好了。”
“去吧。”刘英疲倦叹气:“我现在压根不想看到她……我怕我会被她气死。”
别人家的闺女又贴心又体贴,怎么到了他们这个家,儿子和女儿永远都是调换角色。究竟是他们教错了哪儿?还是上辈子真的做了什么孽,非要这样折磨他们!
薛衡赶忙掏出手机,走去角落里打。
“……你先回去,小涵在家里闹腾。这边有我和大哥在这边,够了。妈已经没事了,精神也不错。别,你还是别来了。不是!妈真的没事。快到了也没关系,让司机调转车头就行。你就不能仔细听我说吗?妈真的没事,只是——只是暂时不想见到你。”
很快地,他挂了手机。
程天源和薛衡各自找了凳子,坐在老人的身边。
刘英忍不住张望另一侧,问:“那边没住病人吗?”
“没。”薛衡解释:“这是阿桓帮忙安排的急诊科病房,说这是最后一间,比较安静。”
刘英缓慢点头,摇头:“这一倒,给你们都添麻烦。阿桓他那么忙,咋还能麻烦他啊!”
“妈,都是自家人,别说这样的话。”薛衡温声:“他在这边工作,如果我们有事过来却不找他帮忙,指不定他还要怪我们太生分。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碍事。”
刘英听着他的那句“自家人”,眼眶再度红了。
“阿衡,妈没将阿芳教好……害了你们一大家子。”
“不关你的事。”薛衡叹气低声:“是我们自己的错,我们没能将婚姻经营好,亏欠了小涵,也对不起你们一众长辈。”
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程天源蹙眉道:“别再说这件事了,听着真的很心烦。”
自打薛凌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就心情不好,暗自担心小涵,也担心家里两个老人接受不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个老人知道后都倒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病情不严重,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需要时间缓一缓。
如果一直说,一直纠结下去,再多的时间也没用。
“妈,您和爸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对吧?当初我爸的胳膊没了,你挺着一个大肚子,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我又还只是个小不点儿。那时的环境多么艰难啊!可你撑起来了,你照顾爸,照顾我,还要下田干活。你想想,那么艰难的时刻你都唉声叹气受不住,怎么现在一个小坎就折腾成这样?”
刘英愣住了,回想起那时的种种。
“那时……你爸不能干活,我就得去干活啊!不过,我那时年轻力壮,现在哪里能跟那时候比。”
“可现在的环境能比那时恶劣?”程天源反问:“你那时候的儿女一个刚出生,一个才十来岁,住小瓦房,家里三餐不继,连一口饱饭都难。现在你的孙子孙女都人高马大,家里一大堆房子,别墅也有了,套房多得数不过来。三餐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相比之下,您还能淌不过去这个坎?”
刘英讪讪低声:“我——跟我也没关系,又不是我要离婚!”
“对啊!”程天源沉声:“跟我也没关系,又不是我要离婚。妈,说一句不怎么合理的话,婚姻是他们两个人结合组成的,他们两个人不想撑下去了,咱们也不好勉强,不好怪他们,对吧?”
“没……我没怪阿衡。”刘英叹气道:“我是怪你妹妹。”
“怪了就能改变事实?”程天源摇头:“她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她有思想有想法,怎么可能跟三岁的时候一样,什么都听你的,都按你说的去做!可能吗?”
“如果她能,至于有今天吗?!”刘英冷哼:“都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要搞啥!”
程天源沉着脸,道:“不知道就不要管。她年纪不小了,也在社会上吃过教训,如果她还执迷不悔,受惩罚的只会是她,不会是其他人。”
“我……我能不管吗?”刘英红着眼眶,低声:“儿女都是债……我不得不还的债。”
“您先顾好您自己吧。”程天源道:“您如果连自己都顾不好,哪里来的能力顾好其他人?爸高血压起起伏伏,需要您照顾。小涵还小,也需要你帮忙照顾。您如果非要管,要还儿女债,那就先养好身体。”
“我……我听你们的就是。”刘英虚弱叹气:“要住院要打吊针,啥玩意我都好,咋样都行。”
程天源帮她掖好被角,低声:“先眯多一会儿。等吊针打完了,我和阿衡扶你在走廊里散散步。”
“等等。”薛衡问:“妈,您肚子饿不饿?你从昨晚开始昏迷,到现在都快傍晚了,一点儿米粒都没进肚子,那可怎么行?”
刘英迷糊想了想,答:“我……好像不饿。”
薛衡道:“打吊针里头有葡萄糖,所以不会你不会感觉饿。但你一天一夜不吃,肠胃肯定受不住。这样吧,我去给你买点儿稀饭。你吃下后再睡,先别睡。”
“好。”刘英提醒:“得很稀才行,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胃口。”
“好的。”薛衡应声,匆匆离开病房。
程天源则守在一旁跟老母亲一搭一搭聊着话。
倏地,程天芳来了。
她不知哪天烫了头发,还染成了金黄色,可能是来得匆忙,头发也来不及梳,乱得跟树上的鸟巢一模一样。
穿着连衣裙,脖子开得很低,脚上套着高跟鞋,奔进来的时候哒哒作响。
“妈!你怎么样啊?你怎么突然病了啊?吓死我了!”
刘英瞥了她一眼,立刻扭过视线。
“你来做什么?你气得我还不够吗?想把俺直接气死算了?对吗?”
程天源凑了上前,淡声:“阿芳,妈没什么事,你先回去照顾小涵。”
程天芳没答应,撇撇嘴没好气低声:“妈,阿衡是不是跟您说什么了?是不是?您别听他的。他不想过,我也不想过,那就离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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