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凡继续,“长达五年的治疗,才勉强治好了初晨的病,只是从那以后,他身体极弱,有时候一点小感冒都会引发大病,更是不能喝酒,他恢复了三年,反复检查,查出没有复发,恰巧看到你家出事,就迫不及待的回国来找你。”
沈非凡看着黎漾,心情沉闷的说道,“没想到,你已经有了别人,你一次一次伤他的心,一次一次说狠话,他终究是没能忍受的住,去酒吧喝得大醉伶仃,本来他的身体状况就不允许喝酒,他还喝成了胃出血,最后被抬进医院,一治疗就是几个月。”
“在这几个月里,他都一直在偷偷关注你,帮你,一个星期前,陆迟墨要结婚的消息宣布出来,他怕你难过,要来找你,被我们阻止,他表面顺从,却趁我们不注意的情况下想要偷跑出医院,他身体状况不好,在楼梯处摔了下去,十多层的台阶一摔,伤了头部,虽然及时做了手术,却还是没能再醒。”
沈非凡的话音一落,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下来,只余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非常缓慢,非常沉重,一遍一遍敲打着胸腔。
他觉得心痛,痛到连气都透不过来,她抓着胸前的衣襟,无声的落泪,有些茫然的看着沈非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非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对她说了一句,“作为初晨的主治医师,我和他相处了八年多,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我面前提起你。”
黎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又是怎么重新回到了病房的,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灵魂的提偶娃娃,每动一下,都是麻木而机械,连沈嫣然看了,都没能忍心再赶她走,一个人抹着眼泪,悄悄出了病房。
黎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定定看着那张曾经令她魂牵梦绕的脸,即使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可她觉得,还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往事回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从两人的初识开始到现在,反反复复不断,最后停留在那年夏天,她十二岁,他十四岁。
陶家村,篮球场。
少年穿着橙色的体恤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和洁白无瑕的球鞋,他斜靠在篮球杆上,十四岁的他发育的极好,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八,一张脸更是令人垂涎三尺。
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得愈发柔和,只是他身边围绕的几只苍蝇,不停的笑着说着,嗡嗡的,真是让她讨厌。
原本,她一直拿慕初晨当成哥哥看待,在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想要的,并不如此,她对慕初晨的感情,并不如此,她希望他只属于她一人,她不喜欢别的女人对他说说笑笑。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从他身后拉起了他的手就走,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诧异的喊她的名字,“漾儿……”
她不说话,气呼呼的把他拉到了小溪边,才放手,自顾自的坐在青青草地上,一双脚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晃荡。
少年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揉了揉他常常软软的发。
每次他使出这么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确实杀手锏,什么气什么怨都统统烟消云散。
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可心中又忍不住一阵温柔甜蜜。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了一起,不知道隔了多久,她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和略微颤抖的声音,“初晨哥哥,等漾儿长大了后,你就娶漾儿好不好……”
少年弯起了眼笑,“好啊,等漾儿长大了,初晨哥哥娶你。”
她也笑了,像是得到了一块糖的孩子,“那我们拉钩钩哦~谁变谁是小狗~”
那一天,他们拉了勾,定下了一生一世的约定,那一天,溪水清澈,夕阳正好,那一年的夏天,有慕初晨陪伴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也无比的珍惜。
只是现在,她的初晨哥哥再也没办法对她温柔清新的笑了,她的初晨哥哥再也没办法揉着她的头发,喊她漾儿了……
八年多来,她一直以为当初是她的初晨哥哥丢弃了她,不要她,她哭的像个孩子,拼了命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他一丁点的影子,直到八年多后,剥开真相的这一天,却是让人痛得这般鲜血淋漓。
黎漾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伸手握住了被窝外的那只手,原本就白皙修长的手指,现在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让人看了心揪着的疼。
泪水滴落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背上,她痛苦的闭上眼,努力了好几下,才蠕动着嘴唇,发出了声,“错了……我们都错了……”
这世上最大的过错,就是错过。
他们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错的最离谱的,是她,就像沈嫣然说的,是她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她罪不可恕。
眼泪逐渐打湿了两人的手。
黎漾一直流泪,一直流泪,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只知道到最后,眼泪都已经流干了似乎还不肯罢休,她呆呆的看了慕初晨许久,终于缓缓转过了头。
她看着陆振华,可那双眼却空空洞洞,“为什么……”
陆振华拄着拐杖站起身,“黎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陪我到后花园坐坐。”
私人医院的后花园,奢华的有点像宫殿,头顶置着透明的保温材料,花园里四季如春,百花齐放,一走进去,沁人的花香扑鼻而来。
黎漾坐在长椅上,看着陆振华的嘴巴不断张张合合,脸色随着对方的话,越来越差,一颗心,也越来越沉,沉到了万丈深渊,沉到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陆振华递给他一张照片,“黎小姐,我说的这些话,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亲口问问他。”
黎漾伸手去接照片,手抖得不成样子,气温明明那么暖和,她却觉得像是置身于冰库里,好冷,冷到全身颤抖,冷到骨头像是冻结成冰,冷到快要窒息。
她哆嗦着嘴唇,声音断断续续,“为、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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