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外,黎漾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敢开口问,只跟着陆振华进了医院。
私人医院费用比起普通的医院来说,是出奇的高,一般人根本住不起,所以医院里人很少,环境十分安静,地面干净的一尘不染,在灯光下几乎都照射出反光。
坐上电梯,陆振华带着黎漾来到了一间VIP病房。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枕在病床边休息的沈嫣然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向门口看去,揉了揉眼睛,喊了声,“陆伯伯。”
只是视线触及到陆振华身后的一人,顿时睡意全无,霍地站起身,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黎漾,那样恶毒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杀父仇人,“你怎么有脸来?!”
黎漾打量着沈嫣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那样看她,这个人,她确定完全不认识,她正想要说话,对方尖锐的语调却提前一秒响了起来,“都怪你,把初晨害成了这样,他现在成了植物人,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什、什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初晨,慕初晨?植物人?
黎漾像是意识到什么,几步冲到了病床边,用力一把推开了沈嫣然,然后看到了一张带着氧气面罩,苍白病态的脸。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不见,那张曾经不断在她脑海里梦里萦绕着的温柔清新的脸,彻底失去了笑颜,绯然的唇色微微发青,脸瘦了三分之一,颧骨高高突起,已然被折磨的有些不成人形。
这是,她的初晨哥哥……
只是他不是在Provence普罗旺斯帮朋友写剧本吗?他不是还给她发过定位吗?怎么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她突然想起他温柔的笑,他的那句,“漾儿,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想我吗?”
几乎在一瞬间,她便彻底反应过来。
他骗她!
慕初晨骗她!
眼泪汹涌而出,她扑到了慕初晨的身上,放肆的大哭,嘴里不断呢喃,“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嫣然看不惯黎漾的这幅样子,都是她把慕初晨害成了植物人,她还有脸哭,都怪她!全都怪她!
沈嫣然胸中有怒火,抓着黎漾的衣服往旁边大力一扯,冲黎漾大声吼出声,“滚开!别靠近初晨,恶心!!”
黎漾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栽倒,好不容易站稳,又被推了一把,将她的身体硬生生推到了墙壁上。
沈嫣然揪着她胸前的衣襟,“黎漾,你知道慕初晨为什么腿瘸了吗,都是因为你那个可恶的爸爸,你知道他为什么成了植物人吗?!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我诅咒你们全家人不得好死!”
沈嫣然面目扭曲,恨不得立刻就撕碎了她,“他那么喜欢你,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因为你,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因为爱你,他毁了自己上半辈子,因为爱你,他下半辈子都得躺着度过,你就是个祸水,是个扫把星!!”
沈嫣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诛她的心,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她哽咽着,努力了好几次,才艰难的发出了几个字音,“为什么……”
沈嫣然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蓦地就笑了出声,笑声尖锐刺耳,“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我偏不告诉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突然间,一声怒喝在病房里响起,“吵什么吵?!”
沈非凡走了进来,沈嫣然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哥,这个女人害了初晨,她还有脸过来,你让她滚,烫她滚!”
沈非凡看到黎漾,背靠着墙壁,一双眼空洞无神,只有眼泪不断滑落,像只困顿的兽,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沈非凡愣了下,呵斥沈嫣然,“别吼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看了眼病床上毫无生机的病人,幽幽叹了口气,“初晨需要休息。”
然后看向黎漾,“黎小姐,麻烦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嫣然跺脚,“哥,你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可说的!”
沈非凡,“闭嘴!”
黎漾望着纯白的天花板,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跟着沈非凡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恢复寂静,沈嫣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更气,“陆伯伯,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过来。”
“我有我的理由。”陆振华早已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里拄着拐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缕无法言喻的痛楚。
回到办公室,沈非凡带上房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黎小姐,坐。”
黎漾坐在椅子上,有温热的液体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倔强的逼着,没有落下,她动了动嘴唇,好几次才哽咽着发出声,喊了一声,“沈医生……”
女人哭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沈非凡一下子心就软了,说白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情,也不能怪她,沈非凡嗓音低沉,“黎小姐,初晨他怕你担心,什么都不肯告诉你,可他现在已经成了植物人,这些事,全都跟你有关,我想你还是有知情权。”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黎漾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溢出眼眶,坠落在紧紧抓着裤子的手背上,“为什么……”
沈非凡的双眸,闪过一丝哀色,“八年前,他偷偷从陶家村跑出来找你,想要给你过生日,结果被你父亲找人打断了腿,丢到了荒郊野外森林里自身自灭,他凭着意志,拖着残破的腿好不容易从森林里爬出来被人救了,却被查出患了骨癌。”
“面对高额的手术费,伯母无能为力,只好联系的陆伯伯,陆伯伯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有这么个儿子,于是安排他去了法国治疗,手术和化疗把他折磨得变了样,那段时间暗无天日,他头发都几乎掉光了,化疗的副作用让他经常吐得不成样子,他大半部分的时间都不清醒,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就会写日记……”
沈非凡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他八年来,写的日记,现在交给你。”
黎漾抖着手接过日记本,眼泪落在了封面上,染湿了慕初晨三个字,“他为什么会成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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