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蒋长安带了工作人员过来,把那张搭着白布的病床拉走,他才如梦初醒般,踉踉跄跄的跟上去,途中几次差点摔倒。
母亲伤心欲绝,昏迷不醒,没能跟过来,但他跟着了,跟着上了殡仪馆的车,一路上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沉重到了极致。
后来,大家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那白布下的身体,被推入火葬场焚烧,熊熊烈火,染红了顾夜白的半张脸,身旁压抑的哭声仿若哀鸣。
蒋长安满脸哀痛,抹了把眼睛,唇瓣近乎哆嗦,“大哥,你安心的去吧,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顾夜白做梦都想不到,一个星期前,还活蹦乱跳,用拐杖打他的父亲,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那具曾经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他小时候会弯下身摸他的脑袋,跟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不能哭鼻子的父亲。
在此时此刻归于一个漆黑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从今往后没有呼吸,再不见天日,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真实。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再也没有父亲了,他当年那么恨他逼死了念念,甚至在几天前,他依旧恨他千方百计折磨他和果儿。
他还在电话里跟母亲说,他不会去医院看他的,他下定决心给他个孙子,然后和他一刀两断,就当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未来的日子里,他只想和果儿安心的过日子,但现在他的期盼他的幸福,化为乌有,而他最恨的父亲,也最终将于尘土融为一体。
葬礼上,天色昏沉,细雨绵绵,母亲伤心欲绝,没有到场,他抱着沉甸甸的盒子,只觉得全世界都暗了下来。
手中的重量,是他无法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伤痛。
牧师手持圣经,念念有词,整片墓园,沉寂在阴冷的雨幕中,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一旁的菊花被雨水打湿。
每个前来悼念死者的,嘴里都对他说着安慰的话,告诉他节哀顺变,只有陆迟墨带着一家人前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了他一下。
偏生这一下,让他所有的脆弱险些无所遁形,他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干涸的声音,“她还好吗?”
陆迟墨,“你放心,她很好。”
他的眼睛瞬间湿热,而和他一样难过的,还有黎漾,“其实果儿今天也来了,但她不敢出现,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看。”
“夜白,她不想让你为难,更怕她出现在这里,会带给你伤害。”
其实黎漾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他似乎连她躲在哪里,都有所感应,抬眸看到她打着黑色雨伞,站在不远处的大树旁,半边都几乎被遮住。
对上他的视线,她吓得忙躲起来,他只能看到那黑色雨伞的一角,他的喉咙上下微微滚动,“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陆迟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会的,在我这里,你不用替她担心。”
黎漾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眼泪掉了下来,“夜白,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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