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终究是要交给年轻人去拼搏,相信往后杜氏商行会越做越好。”
杜书海说完就下去了,留下柳霖声招待客人。
杜书海消失在宾客们的视线了,确定没人看到,他才猛地咳嗽,帕子被淤血染红,原本的红润都是假象,他不过是吃了提神的药物。
他需要稳住那些人,在众人面前介绍柳霖声也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杜氏不会旁落,别再打杜氏和杜家女的主意。
杜书海知道今日一过,可以有一段清闲日子,那些人会消停一段时间,剩下的就看柳霖声了。
等到了小径转角,宋昔不解地问:“老爷真的相信柳霖声没有异心?”
杜书海苦笑一声:“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对蔓蔓是真心的。”
两人的新婚之夜,柳霖声回到婚房时已经月上柳梢,他推脱不过喝多了点酒,特意去外间洗浴一番才进去。
他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桌上还留着吃剩下的零嘴和糕点,龙凤烛噼啪作响,柳霖声跳过了很多繁琐的步骤,他刚掀开被子,就见原本酣然入睡的人睁开了眼,警惕地看着他。
柳霖声失笑:“饿了?我去煮一碗面条过来罢。”
被子里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红晕,兴许是太闷了,眼圈都有些泛红。
她忽然问:“我爹爹身体还好吗?”
柳霖声心里一哽,“杜大人”
柳霖声刚要走,被人拉住了袖子,他回头看向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为情。
怎么了?
杜蔓小声说:“要加一个荷包蛋。”
原来是这样,柳霖声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杜蔓根本没有睡着,她一大早被人拉起来像个娃娃一样被人打扮,原本已经很累了,可躺在床上却觉得心落不到实处,有一阵阵的慌张。
于是她悄悄顺着小路去了前厅,她见到了爹爹,看起来脸色很好,可是爹爹为什么说怕过了病气,不肯见她呢?
杜蔓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在房间里等柳霖声回来。
柳霖声回来时,脸上表情还是平常那样,似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带起了生理性盐水,心跳加速。
柳霖声出去一会儿,杜蔓从被窝里爬出来,她梳洗一番披了件月白色披风,就往正房院子去了。
她已经有五日未见爹爹了,喜鹊这会儿去哪了,怎么爹爹不见人,连喜鹊也神神秘秘的。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她抓不住留不住。
杜蔓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这样的大喜之日,府里的下人反而少了很多。
路上杜蔓和宋昔碰上,宋昔手里提着个木盒,看起来像是食盒,引起了杜蔓的注意。
“喜鹊姐姐,你竟然背着我吃独食。”
宋昔有些头疼,杜老爷为了不让女儿发现自己命不久矣,连煎药都是暗地里偷偷摸摸,这药是从大厨房煎好了,没想到新娘子居然新婚之夜跑出来。
该怎么圆过去呢?
难道说你老爹靠着药材吊着命?不不不,太直接了,会把杜蔓吓坏的。
她不赞同杜老爷把女儿当温室花朵一样呵护的方法,但终究是外人,不能过多干涉。
“小姐可是饿了?”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饿了。”杜蔓有些不满,她靠近了宋昔,压低声音询问:“喜鹊姐姐,你知道爹爹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好像有事要发生。”
宋昔说:“小姐先回房罢,姑爷该着急了。”
她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对于撒谎她不擅长,只能牛头不对马嘴了。
杜蔓站在原地,那种心悸的恐慌越来越大,她忽然喘不过气来,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喜鹊,我……”
“小姐!”宋昔回头一看杜蔓好像要休克的样子,赶忙放下食盒就过去扶着她。
“我……爹爹如何了。”杜蔓终于明白为何她会焦虑不安,就在刚刚,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是杜书海倒在地上的画面。
她吓得煞白了脸,哆哆嗦嗦:“救爹爹。”
宋昔看她眼里泛起硕大的泪花,似乎猛然间涌起无边无垠的悲怆,一下子明白了。
宋昔一把背起杜蔓提回食盒往正房冲,一边吆喝:“叫许大夫过来!”
“护院,快派人找大夫过来!”
宋昔和杜蔓到的时候,杜书海已经过世了。
杜蔓失魂落魄,直到柳霖声把她拥进怀里,才哽咽着哭出声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爹爹没死,对不对?”她揪着身上正红色喜服的年轻人,执着地问。
不等对方回答,她已经晕了过去。
三日后,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
喜事转眼变成了丧事,听闻的人都戏谑不已,感慨人生无常,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绝望,
正如此刻的杜蔓,她始终不能接受,她的爹爹,那个为她撑起高墙护她不受风雨侵袭的男人,就这么倒下来了。
他闭着眼睛,再也不能严肃地教训她,更不会骄傲地说“我女儿就是最好的,她值得所有的好东西”。
杜书海病发时无声无息,只是眉头紧皱,仿佛在生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忧虑着什么。
杜蔓只是愣愣地,站在棺木三步远的地方,她拉住宋昔,还在问:“这不是真的,对吗?”
宋昔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将一封书信交给她,“杜老爷生前留下的。”
宋昔打量着这个脸色有些憔悴的年轻人,柳霖声乍然接管杜氏商行,许多事情堆积在一块,没睡过一个好觉。
不得不说这人有些魄力,她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直到确保了杜蔓生活安稳才能离开,杜书海做了两手准备,若柳霖声是真的对杜蔓好,即使他贪图杜氏的钱财,也没什么关系。
若是他想要卸磨杀驴,杜老爷还有一些班底放在了宋昔手里,必要时刻可以将他打压下去。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去。
杜蔓渐渐地从悲伤忧郁中走了出来,柳霖声对她呵护备至,所有的一切就像过去一样,她仍然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可她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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