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刚要这么说。就发现其他三人紧紧地盯着她,目光要把她看透。
翡翠脑海里突然想起世子爷的话,她心中一凛,随口改了个说辞。
“我去了仁和斋,前几日嬷嬷不是说那些草木一到春日就疯长么,我去修剪了一些树枝。”
连翘眼中闪过什么,呼出一口气说:“你没有去立雪堂罢?”
“没有。”
翡翠顶着连翘探究的古怪视线,头皮发麻道:“姐姐为何问这个,好生奇怪。”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连翘说着将桌子上的瓜子壳收拢了,再用一只手抚摸着鬓边的珠翠,得意道:“差点忘了,嬷嬷找我有点事,你们继续聊。”
等连翘一走,另外三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炫耀什么,不就是得夫人身边的林嬷嬷看重,至于这样一句话不离么?前几日跟个花孔雀似的带着夫人赏的首饰到处招摇,我看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红玉,别说了,小心她听见。”翠屏面色不虞,小声提醒道。
“她走远了,除非要招风耳。”
红玉冷哼一声:“夫人每月让我们回家一次,大家都高兴可以回去探望家人,再不济也能出去上街玩上一天。”
“连翘倒好,自个儿愿意守在这儿,一边又去卖惨说不能回家看望亲人,平白得了主子双份赏银。到处献殷勤耀武扬威的小人,我真看不上她这幅嘴脸。”
另一人也看不惯,但觉得红玉说话太过了。
“倒也不至于,连翘就那个样子,夫人不是勒令这一天谁都不许靠近立雪堂吗?连翘估计是来打听我们有没有按命令行事。”
“我呸!她好大的威风。”
一个戴着珠花的长脸丫鬟粉蝶啐了一口唾沫,厌烦道:“夫人都说了,我们下人就算有疑虑谁敢多嘴多事?还来查探!”
“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先前有靠近过立雪堂的,当天就横死了,那满脸血的样子吓得我好几天睡不好觉。谁还敢阳奉阴违?连翘纯属多此一举,就是来满足她虚荣心的。”
另一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丫鬟闭月,突然幽怨地说:“主子们要做的事,奴才最好心里也不要去想,否则就跟那死去的丫鬟一个下场。”
“翡翠,你说是不是?”闭月若有所思地望着翡翠,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早上看见翡翠朝着立雪堂过去了。
“是是是。”
翡翠听得冷汗直冒,若是刚才顺着连翘的问话,她说自己去了立雪堂外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眼前浮现出世子黑沉沉的眼眸,不禁想,难道立雪堂在饲养着什么怪物,每个月总有一天要出来望风?
世子爷当时去了里面,说不准是被怪物吓到了。
太荒谬了,青天白日哪有什么怪物妖怪,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推翻这个猜测,兴许夫人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和话本里讲的那些隐秘仇怨一样,见不得光,谁要是不小心知道了就得死。
翡翠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又被红玉唤醒:“对了,连翘,你见到世子爷了吗?听说今日是放榜日,世子爷几年前乡试可是中了解元,据说是十年来最年轻的解元。”
“要是能做世子爷的女人,哪怕是通方也好啊!”红玉捧着脸幻想。
翠屏打断她的白日梦,说:“世子爷不近女色,就是我朝最明艳绝伦的郡主对他抛媚眼都不为所动,就你这个姿色,世子爷估计根本看不入眼。”
“好啊你个翠屏,说话怎这么毒!我当不上,难道你行?”
“我自然是不行的,我错了,错了……别挠咯吱窝,好红玉,世子爷那是玉一般的人儿,眼看都要及冠了连个贴身侍候的婢女都没有,可不就像那些戏本子里的守身如玉,咱们这些人啊,为奴为婢的,别肖想了,不如好好攒钱找个普通人当正妻。”
“若是能飞上枝头,半生荣华富贵不断,我乐意给世子爷权贵做妾,像我们这样的奴婢到了嫁人的年纪不是许给马夫就是小厮,运气好一点嫁给个小管事,到头来还是为奴为婢,甚至子孙后代都是奴婢。”
红玉接着说:“若是能攀上世子爷这样有身份的人,我便可脱了这奴籍,生的孩子也能做个主子。当然,世子爷从小性情淡漠,这样的人可不好近身,我也就想想而已。”
翡翠懵懵懂懂地听着她们打闹,渐渐忘了方才因为连翘问话产生的惶恐,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傻笑。
她在想,世子爷并不是像红玉说的那样呢,他明明是个温和的人,就像邻居家的大哥哥一样,想到邻居哥哥,翡翠有些想家了,家里人给她和邻居哥哥定下了娃娃亲。
红玉姐姐她们那么热衷讨论亲事,嫁人真的有这么好吗?
可邻居哥哥说,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分外不易,倘若她不愿嫁他,或者有自己喜爱的人,父母那边的婚约他可去周旋。
邻居哥哥看她的眼神,包容温和,让翡翠每每想起,脚趾头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地蜷缩。
翡翠又联想到了付夫人,如果她不愿嫁给已故侯爷,又为什么不和侯爷说清楚呢,就像邻居哥哥说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喜欢”不好吗?
太复杂了,唉。
可是世子爷好可怜啊。
翠屏见她实在笑得傻里傻气,点了点翡翠的鼻尖:“这丫头还没开窍,傻乎乎的。红玉快别说那些话了,”
“我觉得姐姐们说的都对,我爱听那些话。”翡翠嗓音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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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十一年,二月十九。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大地上,东风吹拂枝头,吹绿了枝叶。
长安城的街道水泄不通,人满为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维持着街道百姓的秩序和安全。
“快看,那是新科状元郎!”
“长得可真俊啊,他叫什么名字?”
“这你都不知道,已故承平候的嫡子,付弦啊。”
高头大马上,年轻俊朗的状元郎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在长安街道上打马而过。
付弦唇角泛白,面无表情地骑着马走过游街这个流程,眼中黑沉沉,把一旁的探花吓了一跳。
“付状元郎缘何不高兴?”探花问。
付弦眉梢动了动,努力扯出一抹笑,“我很高兴。”
他笑得牵强,探花悻悻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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