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每日照例过来向祭祀述职,上一任骑士长已经去世,现在就任的是个小乡村走出来的孩子,一步步在骑士团打拼,最终因为成绩优异被派遣到祭祀阁下身边保护。
说是保护,实际上祭祀阁下那么强大,哪里需要别人保护呢,不过是一种形势。
曙光城的人们,非常担心祭祀阁下某一天会突然离开。
“大人,卡佩夫人病重,希望您能去探望她。”骑士长拿出一张精美的信笺,上面写着邀请函,盖着卡佩家族的徽章。
身着祭祀长袍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安静地坐在长桌后面,手指刚翻过书页,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年轻人白瓷般的脸上,轮廓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像是融入在书卷中,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要用个词儿来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就是禁欲感,像是无波无澜的神甫,看着圣经普度众生。
祭祀阁下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一眼骑士,棕色短发的青年总喜欢事无巨细地汇报工作,似乎上一任骑士长没有告知过,祭祀阁下喜静,琐事不必告知。
“您要去的话,我这就吩咐他们套车,卡佩家族住在罗伯斯大道西侧,算是在主城的中环地带,坐马车快一些……”
“不用。”祭祀阁下的嗓音偏冷,让人想到曙光城最冷的冬日,鹅毛大雪飘扬的时节。
“卡佩夫人递了好几次邀请函,似乎不打目的不会罢休。”
骑士长也不知道那位夫人为什么格外的执着,好像在跟谁置气,非要有个结果才行。
可偏偏祭祀大人不吃这套,骑士长从小在乡村长大,一路摸爬滚打也算是有些识人的能力,对上恍若神祗的大人,骑士长就看不懂了。
他猜不透祭祀大人的想法,就努力展现自己忠心耿耿的一面,大小事都不瞒,虽然处理的井井有条,但不知不觉过于啰嗦了点。
“不管她。”书页啪的一声盖上,把骑士长吓了一跳。
伯恩·罗素皱眉,他摘下眼镜,看也不看请柬一眼,抽出旁边的一本羊皮卷开始查看方才看见的一个魔法观点,寻找立得住的论据。
见骑士长还站在旁边,祭祀阁下点了点桌面,问:“还有什么事?”
他掀起眼皮,很显然是在赶人了。
骑士长不明觉厉,还想汇报巡城工作,“骑士团和魔法师公会……”
伯恩打断他的话,“上一任骑士长死的快,很多事来不及跟你交代,以后这些事不用告诉我。”
“没事的话多出去走走,我这儿不需要人盯梢。”
伯恩·罗素语调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却硬生生让骑士长背后冒出了冷汗,仿佛自己再不走就要遭殃。
“是是……”骑士长忙不迭地应声,脚像是黏在地上,走不动。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上一任骑士长死的早,前几任骑士长里面,就属上一任还算识相的,其他的都挨过教训直接革职。
谁叫他们手伸得太长,伯恩不介意剁掉这些家伙滋生的
祭祀阁下看着温文尔雅,其实脾气非常古怪,要是别人这会儿已经被丢出去了,考虑到这家伙要是被撸职,骑士团那群人又要来叽叽喳喳烦他,伯恩还是稍微宽容了点。
“那么,我先退下了,午安,大人。”骑士长告退了还不忘把请柬留在桌上,走出殿外就开始用袖子擦汗。
实在太吓人了。
难怪每一个骑士长任职时间都不太长,他原本还为自己获得这么个荣耀的职务而感到惊喜,现下喜悦是没了,惊吓倒是一阵阵涌上心头。
骑士长不禁回想起大祭司那轻飘飘的一眼,后怕起来,他怎么会以为对方性格温和不说话其实是在认真倾听,原来前些天阁下一直在忍着不耐烦。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吵杀了你”,所以前几任骑士长莫名走霉运,是因为他们跟自己一样喜欢汇报事物吗?
看来以后不能再为了一点儿人情就去挑战大人的耐心,卡佩家族送的礼金还是退回去。
骑士长不知道刚刚他差点要被辞退,某人因为怕麻烦暂时决定再看看,不得不说,骑士长这个想法转折挽救了自己的事业。
卡佩夫人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脸色难看到妆容都掩盖不了,按捺住喉咙的痒意,她问仆人:“他答应了吗?”
仆人面对主母晦暗复杂的眼神,啪嗒一声跪在了地板上,磕头求饶道:“骑士长说祭祀阁下对请柬没什么反应,似乎也不想卖卡佩家族的面子……夫人饶命,奴办事不力,这就去领罚!”
奴仆害怕贵妇人大发雷霆,一气之下把他拖下去杀了,磕头磕得很用力,地板上很快染出一片血迹。
卡佩夫人眼中闪过沧桑无奈,颓然道:“算了,退下吧。”
“谢……谢夫人。”奴仆从地上爬起来,都顾不住额头在流血,庆幸地走了出去。
“他这是在怨我,可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咳咳咳、咳咳咳咳。”卡佩夫人咳出一口血来,天鹅绒缠丝锦被上溅上血痕。
贴身女仆赶忙上前递水,用干净的帕子替夫人擦干嘴角的淤血,屋里人来人往,奴仆上来换了一床新的被子。
卡佩夫人老了,身边没有子嗣,劳伦斯·卡佩是个多情种,后院里养着不少女人,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稳住主母的位置,费了很大的心力。
单有手段还不行,她能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劳伦斯知道了她是伯恩·罗素的生母,即使伯恩从没对卡佩夫人表露亲近或是憎恶,卡佩家主也忌惮着没有废了她。
秋风萧瑟,庭院里的枯叶在风中舞动,坠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卡佩夫人靠在垫高的枕头上,五十岁已经像七老八十的人了,她老的很快,不知道是报应还是别的,卡佩夫人越老,身上也疾病缠身,整日里没个精气神。
她困在屋子里,这人越静下心越会想起往日的时光,她又回想到第一任丈夫还在的时候,一家三口过得多么温馨。
像这样的季节,天气冷了,一家三口围在炉子前说着话,欢声笑语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室内,壁炉里的火噼啪地响,卡佩夫人混沌的思维清醒过来,嘴角露出深深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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