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是典型的巴洛克式,装饰华丽,色彩浓烈。
年轻的祭祀阁下第一次上任,脸上笑容寡淡,矜贵的眸子半阖,象征着身份的金丝滚边繁复长袍一尘不染,他站在晨光熹微的天色下,像是一尊无欲无求的雕塑。
他听见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少年闭上眼,再睁开眼眸时,深邃的眼底一片寂灭,沉淀着广袤的荒原。
圣殿的守门人敲响钟声,今日是祭祀的加冕仪式,高楼下不远处的菲斯广场,比往日的每一次都要热闹。
人潮汹涌,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合成一股热浪涌向巍峨耸立的古老建筑,随着十八次的钟声结束,人们静默了一瞬,接着便山呼海啸,纷纷庆贺着圣殿的复兴。
“砰……”
烟花炸响,魔法的绚丽色彩伴随着烟火气息,飞上高空,即使是白昼,也掩盖不了缤纷的祝福。
“恭迎祭祀阁下!”
“太好了,圣殿终于再次开启,曙光城一定会越来越强盛,上帝保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山姆,你踩着我脚了……该死,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还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诶?我说朋友,你忒不厚道,明明是你自己要把脚放在我必经之路上,就算是上帝也会认为你活该,哈哈哈哈哈……”
嬉笑怒骂,喜悦相告,人们在圣殿的外的青草地上玩耍,观看祭祀上任仪式,很多人眯起眼睛,在逐渐热烈的阳光下努力去记住新一任祭祀的风采。
“阁下,下午还有一场宴会,魔法师公会会长、城中的贵族世家家主们还有……”新上任的圣骑士念完冗长的名单,抬眼觑向年轻的祭祀。
“你安排就好,我没意见。”少年声色清醇,好似一壶清冽的美酒,他顿了顿,低头把目光投注在书卷上,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书卷一角,久久没有翻页。
少年失神地望着书卷上古老的文字,触及到一个熟悉的图案时,他呼吸一滞。
圣骑士虽然早就已经选拔好,训练有素,但他们还是第一天在圣殿上岗,这位新祭祀阁下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托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而后告退,他余光瞥见少年始终埋头书卷,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与同伴换岗去了。
“怎么样?那位祭祀有没有为难你?我听说他脾气不好,在擂台上把对手杀死之后还要毁尸灭迹……”
“嘘,别胡说,后来不是有人澄清了么,死掉的是个邪恶的巫师,杀人如麻,大祭司这是在维护城里治安,再说尸体烧了正好,省得我们多一份工作了。”
“哦,也对。”
占星师的预言果真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十六岁的少年,在众多对手中脱颖而出,祭祀阁下站在精美的彩窗下,手中握着一本厚重的羊皮卷,彩窗的轮廓完美地运用了光与影的笑意,上面的宗教图案在光线的映照下美轮美奂。
但这些都比不上那位少年,他背后是精致的图案,脸庞无悲无喜,即使是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情绪也浅淡得有些压抑。
托兰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祭祀阁下看着真不像个少年,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又想起过去的雷诺斯阁下,也很少在民众面前表露出额外的情绪,难道做祭祀这一行的都要断情绝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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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悬挂高空,夜晚的星星很少,这次的宴会明面上是庆祝圣殿祭祀的选出,实际上,暗流隐没在推杯换盏的交错声响中,虚假和真实也在交锋。
伯恩坐在晚宴的一角,他冷淡的态度吓退了不少想要套近乎的商人,一些贵族对新祭祀高傲的性子很是头疼。
索性他们就不在理会伯恩,只当他年少轻狂。
何况他年纪摆在那里,小小年纪身居高位难免会有点个性,贵族们都被神秘人敲打过,谁要是因为伯恩年纪小就想把人控制住当傀儡,那人估计会斩草除根。
想到神秘人的手段,在场的贵族不约而同产生了寒意。
实在是,那女孩太凶残了。
也不知道她是少年祭祀的什么人,逼着他们立下誓言,在伯恩·罗素二十岁之前,要是敢动什么坏心思歪脑筋,就等着誓言生效。
“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总之,只有一次机会哦。”女孩兜帽半隐,流畅的下颌线宛若最精美的艺术雕琢,红唇勾起恶劣的弧度,警告道:“你知道对女巫发誓的每一句话,都具有奇特的效果,我想,没人会希望自己遭受报应。”
“在他还没成长起来之前,请收敛自己的坏主意。”
女孩凭空消失,如果不是空气中的魔法能量残余还有角落里的一捧灰尘——贵族花大价钱买来的防护卷轴,人们可能以为自己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幻觉。
卡佩家族绵延不息,靠的不仅是审时度势,还有足够谦卑的姿态。
“伯恩……大人,咳咳。”劳伦斯·卡佩还有些不太适应,很快他从善如流地赞美道:“我早就看出您在魔法方面天赋不错,没想到现在都当上大祭司了,还记得那时候您才那么点高,坐在教室里认真地研读老师留下的作业……”
劳伦斯要找到伯恩也是不容易,伯恩特意用了些小手段让自己存在感降低,别人路过都不会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人在自斟自饮。
少年显然已经喝得有些多了,面前散落着几个酒瓶,他撑着脑袋抬眸望向说话的人,迷离的目光在看到一张艳丽的脸时,凝住了。
卡佩夫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意识到两人如今的身份,和已经划清楚的界限,终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她站在劳伦斯·卡佩的身后,像这里寻常赴宴的亲眷一样,安分守己,沉默不语。
劳伦斯·卡佩没有注意到自己妻子的异常,他过去对伯恩·罗素有所照顾,也仅仅是因为偶然的一点善意,他根本不知道现任妻子和眼前这位大祭司还有一层母子关系。
要是知道的话,劳伦斯估计要考虑怎么最大程度地利用好这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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