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夜端起案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
另一边的鹤袍老者则是微微拱手：“陛下棋力，早已见涨了。”
“呵呵，一朝丞相，拍朕的马屁？”
这是一位绝情的帝王，虽然性格狠辣，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但不得不说，他的性格，有时候也很好相处。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目前皇权与相权的纷争已经达到了很尖锐的地步，但二者仍然可以坐在一起，品茶下棋。
朝堂是朝堂，自然有朝堂的规矩，而私下，只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和一个年轻人而已。
“丞相啊，你就不怕朕在这里杀了你？”
“老朽一把老骨头了，想来陛下也是舍不得的。”
王氓眼神犀利，看不出一丝的感情波动，即使面对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皇帝，他仍然可以安坐于椅上，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
“哈哈哈哈哈，舍不得，朕的确舍不得啊，不过，我们两个，注定是要站在对立面的。”
“陛下之意，臣明白，但臣也是为了大周着想。”
“我当然知道，否则，先帝也不会让你一介草民登于丞相之位，你无愧于先帝，无愧于大周！”
姬无夜看着对面老者的脸庞，语气之中似乎包含了很多层意思。
“多谢陛下厚爱，臣微恐！”
“漂亮话就不要多说了，无益。”
“臣从不说漂亮话。”
“好了好了，朕不想听这个。”姬无夜摆了摆手，继续开口道：“朕没记错的话，丞相年轻时，在文帝一朝中过举？”
穿着鹤袍的王氓轻轻点头道：“让陛下见笑了。”
大周，是有科举的，不过在世家大族的把持下，科举的作用，微乎甚微。
自文帝开科举这个先例，到他姬无夜这一朝，不过百年，科举虽然还在，但已经渐渐失去原有的效益，姬无夜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却无可奈何。
说白了，这大周的天下，早已经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了。
皇权虽大，但根基却在世家大族手上，他们，暂时不能动，皇帝开科举，已经一定程度上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能让这个科举存在，能给天下寒门子弟一个上升的通道，已经是妥协的接过了。
但姬无夜不甘心，因为，这个通道，太小了，小的让那些寒门子弟绝望。
作为皇帝，本应该天下英雄为我所有，但现在，自己却失去了英雄的产出通道，你说，他姬无夜能不恨吗？
“丞相言重了，我大周科举之所以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朕也有责任。”
“臣惶恐！”
姬无夜话语一出，王氓当即便准备跪了下去，作为臣子，王氓态度上，简直做的滴水不漏。
“罢了罢了，起来吧，丞相，朕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朕要大开科举，所以，朕想请丞相主持！
朕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要过多推辞，你的丞相之位，至少在你死前，朕不会动，你死后，王家，朕也可保其平安百年，甚至你的大女儿，朕的皇后，届时朕也可亲自为她平反昭雪！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助我！”
王氓的表情，在姬无夜说到王家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但总体上还算冷静，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姬无夜杀了他女儿，要说不恨，那是假的，但他明白，在当时那个情况下，自己的女儿，也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
在丞相的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历经三代帝王，他的履历，可谓前无古人。
“臣，为大周寒门，为大周文人，谢主隆恩！”
王家，某种程度上，也算门阀，甚至可以说是站在第一梯队的门阀，王氓本人的一生，甚至可以用屠龙者终成恶龙这个词语来形容。
谷/span而现在，姬无夜让他做的事情，无异于让他在自己身上捅下一刀。
姬无夜站起身，一边的王氓也随着缓缓站起身。
亭子的四周悬挂着珍珠屏障，以隔绝外面的凉气。
“掀开！”
姬无夜一出生，守在亭子外面的太监立马将凉亭的珍珠屏障掀开。
外面依旧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只不过，天色已经越来越深沉了。
亭外，停着一张纹龙金辇。
姬无夜慢慢的走了上去，坐在辇内的龙椅上，留给王氓一个背影。
“丞相，朕知道，南边妖族的事情，你最为清楚，朕也知道，你心中有恨！
但朕不想看到，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走到与朕对立的地步，朕不想杀你，你也不要逼朕！
朕希望，你的心里，要有数！”
听到妖族两字，王氓脸色剧变，一向稳重的他，这一刻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看着姬无夜离去的背影，王氓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跪伏在地上，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形高呼道：
“吾皇仁慈！”
……
姬无夜看着站在龙辇边的红袍太监，轻声开口：“振忠，辇太小，我就不请你与朕同坐了。”
一边的红袍太监笑道：“陛下说笑了，奴才一个下人，哪敢和陛下坐在一起。”
“嗯。”
姬无夜点了点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养心殿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起驾！养心殿！”
随着魏振忠一声公鸭嗓，队伍开始慢慢的往前行进，这支队伍的人数并不算太多，除了四个负责抬辇的宫内二品高手以为，就只有魏振忠这个太监头头陪侍了。
这样的阵仗，在历代皇帝之中，实在是简陋。
“振忠啊，朕有一事不明白。”
“陛下，您说，奴才一直陪着您呢。”
“别，怪恶心的，朕还年轻，没有龙阳之好。”
魏振忠憨笑着，一点也不生气，当然，他也不敢生气。
“自太祖将南方妖族镇压之后，曾经流下预言，大周三百年后，将有一劫，你说，这一劫，真的会出在妖族身上吗？”
“陛下，奴才虽然是个没卵子的，但如果大周有劫难，奴才就是拼尽了这幅残躯，也要冲在前面。”
“别说屁话，讲点朕想听的。”
魏振忠有些犹豫，如果有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没有选择，只能乖乖开口。
“陛下，奴才觉得，有时候，人心比妖族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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