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网络和手机的年代,资讯严重匮乏,可正因为资讯的匮乏,导致大家对八卦的需求超出了想象的热忱。
虽然昨天的事发生在操场东北角,地处偏僻,持续时间短,没有引起太大动静,但身为当事人的经院和哲院的新生们,谁还没有几个其他院系的老乡、朋友、同学?
于是,经过一整夜和第二天上午的发酵,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都是经院牛逼。
还有好事者给林白药和叶素商取了个组合名字,叫:‘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翻译过来,叶素商眼瞎啊,痴迷林白药那渣男,看不到财大密密麻麻的整座森林。
笋不笋啊?
给熊猫留口吃的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经济学系的大三学姐跑到503坐的桌子前,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谁是林白药?”
林白药头也没抬,专心干饭。
杨海潮看学姐长的挺漂亮,笑眯眯接过话,道:“我是,学姐找我干吗?”
学姐盯了他片刻,眉毛蹙起,道:“你不是。”
杨海潮身子僵硬。
余邦彦笑道:“学姐有眼光,我才是林白药。”
学姐直接摇头,道:“你这矮鸡子似的身高就冒充不了……”
余邦彦笑容凝固。
两人对视,愤愤不平:
有这么明显吗?
我们到底差在哪了?
范希白瞧着倍有意思,指向宇文易,道:“其实他是真的林白药。”
“你们是不是觉得弄学姐很快乐?”
学姐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道:“我特么的又不瞎,他叫宇文易,号称建校八十年来,经济学院最帅的新生,入学当天就被学姐们集体围观过了。”
她直接无视周玉明,看着脑袋埋进碗里的林白药,像是进店点了份鸭子饭的大金主,道:“喂,林白药,抬起头让我瞧瞧,到底多优秀的男生,能让哲院的新生大美女倒贴,还被无情的拒绝?”
林白药嘴里塞满了青菜,一边扒拉饭,一边说道:“传八卦的是碎舌头,信八卦的是脑进水。学姐,您看着就是特聪明的人,不会听信那些没边际的谣言,对不对?”
漂亮学姐呵呵笑道:“嘴挺甜啊,哲院那个学妹估计就是这样被你哄骗到手的吧?”
林白药终于舍得放下饭碗,笑道:“学姐,每个人活着的最大价值,就是身上还有别人惦记着去骗的东西。我敢肯定,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骗学姐,只是被学姐的慧眼给识破了,没有上那些狗男人的当。”
漂亮学姐被他逗得咯咯直乐,道:“哎呀,也没那么慧眼如炬了,总有一两次上了渣男的当……”
接下来漂亮学姐也忘了打听八卦,被林白药连番彩虹屁,忽悠的晕晕沉沉的离开了。
回到大三学姐们的地盘,几个翘首期待的姐姐们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样?真人是不是特帅?”
“听说高大威猛,长的像明星?”
“我觉得是冷酷型吧,毕竟拒绝的那么干脆。”
“对,我听哲学系的人说,人家女生当时哭的可伤心了……”
谣言就是这么在传播过程中逐渐走了样,林白药要是听到,真恨不得做一个“受害者是我”的牌子挂在脖子上。
漂亮学姐笑道:“哪有那么夸张?长的还行,文文雅雅,身材比例好,挺顺眼的。主要是说话特逗,我好歹段位高,换了你们几个,这会估计还在发花痴,抢着给人家送好吃的呢……”
“哎,你这么说,我可真要去看看了。”
“走走走,一起去。”
时不时的过来围观的女生,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林白药干脆饭也没吃完,回寝室睡觉。
谁想在寝室也不安生,隔壁宿舍过来串门的,楼上楼下过来认人的,林白药不胜其烦,又都是同楼的同学,还不能生气,饶是他城府森严,也被折腾的动了火气。
再见到叶素商,必须得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
当工具人可以,
但是,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工具人!
你这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下午三点,军训准时开始,一班的人到了集合地点,发现总是第一个到的张教官不见了。
大家在宇文易的组织下先站好队,等来的不是张教官,而是黑着脸的武宫。
他点名宇文易、杨海潮、林白药以及昨天坐在杨海潮周边的三个男生,还有两个女生,一共八个人前往系办。
其他人原地休息,暂时由刘芸负责,带着大家唱歌做游戏。
往系办去的路上,宇文易问道:“武老师,怎么了?”
武宫想了想,还是要给他们打个预防针,道:“等会领导会问你们昨天军训发生的一些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要诚实。”
宇文易忙道:“是不是和哲学系比赛的事?那都是同学们闹着玩呢……”
“不用给我解释,有什么话,等会和领导汇报。”
武宫走在前面,故意给他们留出空间和时间商量。
宇文易落后两步,问林白药怎么办。
林白药盘算武宫的意思,也是不希望闹出事,估计系里面同样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等会问话时别出纰漏,应该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大家记住,杨海潮和何教官比武,是两个系两个班之间正常的交流。后面大意失手,败给了叶素商,他是练武练的痴了,没有别的意思。其他的都推到我头上,叶素商和我的对话,你们如实说就是了。”
林白药决定把责任担了,他毕竟不太看重学校的各种荣誉证书,也不会靠这个毕业找工作,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影响。
如果搞不定,真的背处分,那他背了就是,顶多一个警告,算不了什么。
“还有,张教官唱歌时,杨海潮什么话也没说过,你们几个在边上,啥也没听到。”
杨海潮啊了一声,满脸不敢置信,道:“这事也被捅上去了?”
还是太年轻啊,兄弟!
林白药已经猜到是班里有人把杨海潮的玩笑话当真给举报了,否则不会特地把队列里站在他旁边的这三个男生也叫来质询。
“记住了,这不是对杨海潮有影响,而是对张教官有影响。咱们和教官处的还不错,没必要害得人家受批评。他在部队,要是背个处分,说不定立刻就得退役,那可就害了人一生。”
林白药故意说的严重点,他不确定举报者会不会是这三人里的一个,所以虚言恫吓,那张教官的一生放到他们的良心里进行博弈。
一般而言,刚刚十八岁的年轻人,不至于坏的宁可告黑状,也要害了别人的一生。
只要否认杨海潮说过的话,张教官唱歌那是方言问题,根本无伤大雅。
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剩下叶素商那缺德的嘴,把他给拉下了水。
宇文易道:“白药的话,也是我的话。咱们得处四年,算是朋友,以后有事来找我,绝没不帮忙的道理,所以今个你们也帮个忙,把事情圆了。”
“放心吧,我们知道怎么说。妈的,找到谁告状,打出他屎来。”
三男生拍胸口保证,他们挺佩服杨海潮能打和胆大,也服林白药和宇文易,男生之间,没那么龌龊和心眼,还是讲义气的。
……
系办公室里坐着五位老师,包括经院一位孔副院长,经济学系的系主任陶俊,系副主任柏建明以及三个中层领导。
孔副院长主管思教、师德、学风、文明建等工作,排名不算靠前,但他一出马,肯定是因为思教文明方面出了问题。
八人等在旁边,宇文易先被叫进去,过了三分钟,他走出来,对林白药点点头,从旁边离开。
接着是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然后是杨海潮,最后是林白药。
“林白药,说说吧,昨天怎么回事?”系主任陶俊挺和蔼的,笑着问道。
“昨天军训,大家训的好,张教官带着我们去和哲一班的同学比赛。到了地,先拉歌,然后哲一班的女同学叶素商跳舞。我们这边没人会舞蹈,又不服输,杨海潮为了班级荣誉,主动要求切磋武术。他和何教官比了比,不分胜负吧,我也不太懂,又要求和那个女同学比试,结果大意摔倒,杨海潮蛮有风度的,直接认输了……”
系副主任柏建明冷冷道:“照你这么说,杨海潮非但没过,还有功劳了?”
林白药谦虚的道:“谈不上功劳,军训期间,教官瞧大家太累,拉歌啊比试啊,都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同学们休息的同时陶冶一下情操……”
“好了,别说这些了!”柏建明不耐烦道:“既然杨海潮没犯错,那说说你吧,你觉得自己有错没有?”
“有错!”
“什么错?”
“错在没有处理好感情问题!我高中时,为了考上心仪的财大,能有幸进入经济学院深造,聆听诸位师长的教诲,整天只知道专心学习,面对叶素商同学的暗恋毫不动摇,导致她昨天绪失控,说了些不该在公开场合说的话。我愿意做检讨,向师长和领导们道歉……”
这态度,实在,诚恳,让人找不到半点漏洞。
系主任陶俊笑道:“小伙子,没那么严重。好了,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先回去军训,千万别有思想包袱。”
等林白药离开,柏建明厌恶的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你听听他说话,滴水不漏,把杨海潮和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只有哲学系那个女同学错了?”
陶俊淡淡的道:“年轻人嘛,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有时候冲动一点,勇于表达,未必是坏事。老孔,我看就这样报给校长办吧,全是没有的事,捕风捉影。”
孔副院长虽然抓思教和学风,为人却并不古板,笑道:“听你的!要不是校长正好看到了举报信,又拨冗作了批示,咱们也犯不着这么大阵仗。瞧瞧,一个个板着脸,别把系里的新生苗子给吓蔫了,哈哈哈。”
众人附和的大笑,柏建明原本臭着脸,这时也只能应景的扯了扯嘴皮。
等孔副院长离开,陶俊把武宫叫到主任办公室,道:“小武,你今晚上回去,组织一班开个会,让大家统一思想,好好军训,好好学习,把聪明劲用到正当的地方,别搞这些幺蛾子。”
“是是,我会让这几个人好好认识错误……”
陶俊皱起眉头,道:“我让你批评他们了吗?张教官唱歌时你不也在现场,你都承认当时笑了,这群小孩子私底下开点玩笑,哪怕略有出格,也可以理解。至于和哲学系的那个事,影响是有点不好,但大学又不禁止谈恋爱,顶多叮嘱两句,让他们注意就是了。大学,兼容并蓄,是为了造就更多有独立之人格、独立之精神、会思考、懂思考的人,不是为了把人束缚成机器和木头。”
“是,我明白……”武宫额头冒出汗,他面对系主任时总是紧张,脑袋也不怎么转了。
“你不明白!”陶俊失望的看了武宫一眼,直接点明道:“谁给校长办写的举报信?有情绪,有想法,可以先向你这个辅导员反映,信不过你,也可以向系里反映嘛。越级举报,你的工作被不被动?”
这次武宫是真明白了,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主任,我保证,同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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