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看着这些北域百姓一个个争先向着惟宗新涌过去的模样,郭清师姐与周围的废人巷修士们脸色顿时变得特别的难看,又或是说,特别的痛苦,无奈,偏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北域百姓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一点也不奇怪,或者说是非常正常。
毕竟之前这些北域百姓们确实已经发现,自己这些人是无法将他们带出云国去的,所能做的,也最多只是在周围魔灵肆虐的情况下保护他们而已,既然有人说可以带他们离开,他们又如何不答应?
再者,刚才他们曾经被用来吸引魔灵过来,也是真的,虽然那么做的时候,这些废人巷修士做足了准备,没有伤到他们半分,事后更是因着方贵往他们的符篆与法器里补充了灵气,因而使得他们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有很多人心里,是满怀戒备的。
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们皆已知道,惟宗新乃是尊府血脉。
其他几国的百姓,因为距离尊府太过遥远,所以对尊府的存在,反而并不如何清楚,可是云国却不同,他们与安州尊府的所在毗邻,还是有些人听说过尊府这等超然存在的,如今既然是尊府血脉要救自己,那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扑上来,还要等什么呢?
“他们不一定是真要救你们啊……”
“许他们只是要将你们分散引开,便不知扔在哪里了……”
一众废人巷修士心里,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偏偏在这时候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话说了惟宗新也不会承认,况且这些百姓也不见得会信。
他们只是看着那些幸存的百姓一起向着惟宗新的方向涌了过去,洪水一般,争先恐后,避自己这些人如蛇蝎,自己又如何能够阻止,难道靠着一身的修为将他们推回去不成?
“你们搞啥呢?”
也就在这时候,场间一片令人绝望的嘈烦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方贵似乎有些好奇一般,背着两只手走到了场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
一见到方贵过来,那群北域百姓顿时心里都是一惊,他们可还记得啊,第一次想要拿他们吸引魔灵时,动手的就是眼前这人,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年龄不大,下手却是最狠的,根本不与自己这些人打商量,一上来便强行施展法术将他们手里的符篆与法器全抢走了。
虽然到了后来,也是他与自己这些凡人玩闹的最开心,但谁能忘了他真正的手段?
“你也在这里……”
惟宗新一眼看到了方贵,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左右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青云间等人的影子,才略略放心,对于方贵,他心里的感觉自是也十分特殊,知道他一身实力惊人,又与青云间等人关系交好,不能视作普通的北域修士,可也没必要怕他。
就算是心里忌惮,惟宗新忌惮的也是青云间与白天家的姐妹,却不是方贵。
“我是前来搭救北域百姓的,不知方君又何话说?”
脸色稍凝,惟宗新仍是淡淡笑着,瞥了方贵一眼,懒懒的开口。
起码在姓氏后面贯了一个“君”字,这已说明他对方贵远比别人更客气了。
“你搭救你大爷呢?”
没想到,面对着惟宗新算是比较客气的话,方贵却是张口即骂。
惟宗新也万万没想到这大胆的北域修士,居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顿时勃然大怒,杀气瞬间从心底生起,冷冷向方贵看了过去,不过很快想到自己打不过方贵,杀气便又很快收了起来,只是满面怒色的喝道:“这些云国百姓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
“选择你奶奶个腿……”
方贵一听他开口便直接将他的话打断了,对付郭清师姐她们的那一套可对付不了他。
他只是斜乜着惟宗新:“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你就要救?”
惟宗新微怔,旋及冷笑道:“我只知这些都是云国百姓,他们千辛万难,才活……”
“你错了!”
方贵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目光又扫过了那些云国百姓身上,迎着他的目光,所有的云国百姓都是心里一惊,急忙低下了头去,一圈目光扫了过去,倒是压得一片人低下了头,然后方贵才看着惟宗新,冷笑道:“他娘的这些都是方老爷我来钓魔灵的饵食啊,我想在这魔狩之中好好表现全靠他们了,姓惟的你忽然跳出来要抢我的饵食,是想跟我过不去?”
“嗯?”
惟宗新忽然呆了一呆,都忘了提醒方贵其实自己姓惟宗,而不是惟……
方贵这一番说的让他感觉有些别扭,拿百姓当诱饵这件事可是大忌啊,自己稍稍一提,那些废人巷修士便无地自容了,可如今怎么方贵倒是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
偏偏被他这一搅,自己还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感觉……
其他云国百姓闻言,则顿时一脸惊恐:这位大爷居然直接承认了要拿自己当诱饵吗?
就连郭清师姐也觉得,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的话被方贵说了出来,倒有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呵呵,看在你是尊府血脉的份上,本不愿与你计较,但你既然要坏我好事……”
而方贵则冷笑声声,双手握拳,捏的咯啪作响,狠狠向惟宗新走了过来。
“不好,这厮想找借口打我……”
惟宗新顿时吃了一惊,很快便意识到了方贵的用意,他与废人巷修士们讲大义,讲道理,所以容易以大势压人,让人心里有苦说不出,但方贵却偏偏一上来就给他反其道而行,一言不合,便要找理由动手,倒是一时让他无法将对废人巷修士那一套用在方贵身上了。
不过惟宗新本来也是一个擅长动歪心思的,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多让废人巷修士头疼的主意来了,这时一见方贵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冲上来动手,他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后退一步,冷笑道:“方君误会了,这事可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些北域修士同情云国百姓,不忍心看他们被你们当成诱饵,这才求我出来相劝的,究竟是要救人还要当诱饵,你们商量吧!”
说着话时,目光冷冷一扫,给那些北域修士使了个眼色。
这话很明显,他不想与方贵胡搅蛮缠,却要逼着这些北域修士们来强出这个头。
“实在无理之甚!”
而那些北域修士也不傻,早在来之前便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见状立时迎了上来,厉声喝道:“北域修士,知荣辱讲大义,尔等拿百姓做饵钓魔灵,不怕遭天谴么?”
“我等既然来了,便不会从视你们行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诸位,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百姓救走,谁要拦我,且恕我剑下无情了……”
“……”
“……”
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他们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如何表现,一时显得义愤填膺。
哗啦啦祭起一片飞剑法宝,犹如乌云低垂,压向了那些废人巷修士,显然是要逼着他们退让,但这时候的废人巷修士们,虽然一个个面若死灰,但却也只是低着头,无人后退。
“不错,早该如此,理清了是非,也好快些救护百姓不是?”
眼见得一场大战将起,惟宗新退到了后面,面露讥嘲之色,冷笑着开了口。
如今这个结果,也正是他提前想好了的,若是能够以言语逼得郭清等人交出百姓,那他自然算是达到了目的,而若是郭清等人不同意的话,便以言语挑动这些北域修士们自己杀将起来,这些废人巷里的修士实力本就不占优势,再这么大战一场,还有何余力去狩魔?
至于自己,只消摆出置身事外的态度即可。
反正自己是尊府血脉,这些北域修士难道还真敢强行对自己不利?
……
……
“诸位道兄,我们没有仇怨,但你们若执迷不悟,可就休怪我……”
而见到那些废人巷修士虽然沉默,但是不退,那些听命于惟宗新的北域修士们却也心间焦急了起来,有人忍不住厉喝出声,还想劝这些废人巷修士再好好考虑一下,却没想到,话犹未落,忽然间人群里有一道符篆飞了出去,威力不大,只是化作一道火龙扑向了金蝉宗的真传甘玉蝉,这火龙不见得能伤了甘玉蝉,却像是一颗火星,瞬间引发了一场大火。
“呼啦啦……”
场间修士本来就严阵以待,紧张兮兮,这时候顿时心里一惊,直接出了手。
而这一出手,便立时按捺不住了。
周围百余丈内,瞬间便被符光,玄法,法器光芒所淹没,强横的劲风袭卷一片,使得这方圆百丈之内变成了极为凶险的所在,对于这些修士们而言尚可,但对那些云国百姓来说却顿时吓的毛骨悚然,倾刻间便已有七八人被那肆虐的狂风扫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修士斗法,岂容得凡人靠近?
这些云国百姓大惊之下,也顿时一片散乱,拼了命般向着远处四散着逃了出去。
“王八蛋,果然最可恨的是那惟宗新,最讨厌的却是这些北域人……”
而见着这一幕,方贵也顿时大怒,他刚才还有把握来对付惟宗新。
就算自己不想惹事,不能杀了他,但若真是翻了脸,把这小子揍个鼻青脸肿的也没问题,反正尊府血脉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打了,这惟宗新若不想挨揍,就得赶紧滚开!
但没想到的是,惟宗新自己其实并不打算出手,而是挑逗了这些北域修士,偏偏,这些北域修士居然真的就如此听话,明知这是在将废人巷修士逼上绝路,还是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这时候的方贵气的够呛,也顿时起了杀心。
……
……
“陆道兄,我们……我们也要动手吗?”
而在此时,眼见得一场大战将起,不远处的陆道允一行人也在犹豫,尤其是那如今已只剩了一副皮包骨头一般的张明君,他已炼化了三颗血气丹,这才略略恢复了些力气,只是精神萎蘼异常,表情更是犹豫痛苦:“明明我们知道,他们才是真正护着云国百姓的人啊……”
“没有办法!”
陆道允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脸色也十分的阴沉,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虽然不愿与废人巷里的人有任何交集,更不想与那姓方的为敌,但事已至此,我们又能如何?”
“为什么呢?”
这时候的张明君,似乎是因为本命精血消耗太多,已明显有些心绪混乱了。
若在以前,这样简单的问题,他是不会问为什么的。
而陆道允看了一眼张明君,也觉得有些心疼,这张明君与方贵可不一样,他修的是阵道,平时对自己这些人有辅助作用,而且为人低调,从不抢功,所以他们之间,私交甚笃,便是平日里性子最凉薄的赵虹,也一直都将张明君当作是自己惟一可交心的真正朋友。
见到了这时候的张明君憔悴模样,陆道允终于还是低叹了一声,道:“因为我们也要修行啊,既在尊府,又岂能不行些违心之事?明君,为了修行,总要受些委屈的啊……”
他说着话时,已第一个向前走了过去,在他身后,赵虹等人都跟上了。
而张明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虽然都已站立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挪的向前走了过去。
他像是已经木讷了,行尸走肉一般。
眼见得他们已一步步接近了那片战场,而那片战场也从一开始的收不住手,变成了如今的杀气愈狂,甚至是主动起了杀人之念,变得愈发凶狂,从笼罩百丈范围,变得笼罩了数百丈,乱成了一团,一场无法形容的腥风血雨,便要在这时降临于这片云国土地之上……
“啊……”
忽然之间,一片惊叫声叫了起来。
那些惊叫声,正是刚才四下里逃窜,一群躲进了不远处山谷之中的百姓所发出来的,声音并不很大,但那声音里的惊惶与恐惧之色,却实在太浓重,一下子惊动了场间所有人。
刚刚才起了杀心的不少人,被那惊吼的叫声吸引,微微一怔后,飞快向那个方向掠去。
然后当他们转过了那片山角,看到了那山谷里的景象时,一下子都惊的呆住了。
一股子凉气,猛然从心底升腾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