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高级病房外。
凌晨两点,走廊上仍旧是一片明亮。
十分钟前。
简夫人被转了进去。
陆听酒看着已经众多医生护士守在病房外,脸色平静到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看见她来的时候,同样在病房外的霍庭墨,视线第一眼就锁在了她脸上。
但没说话。
即便是无心的,也造成了现这样的局面。
陆祁临跟在陆听酒身后。
她身上的衣服没换,但披上了陆祁临银灰色的西装外套。
陆听酒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霍庭墨出声叫住了她。
“酒酒。”
霍庭墨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蛋,“我……”
“嗯?”
在他出声的那瞬间,陆听酒忽地握住了他的手。
霍庭墨眼深如墨,视线落在了他们握着的手上。
无需多言。
陆听酒此时的动作,就是最好的说明。
一直跟在陆听酒身后的陆祁临,眼神倒是一直落在陆听酒的的脸上。
刚好这时。
病房的门被打开。
从里面正准备走出来的淮止,看见站在门外的陆听酒时,略有疲感的脸上微微放松,安慰的语气。
“老毛病了,就是不能气……”
在看见他们握住的手上时,淮止语调微微止住,放缓了许多,“没有什么大碍。”
不能承受,便只能忍着不去看。
竭力克制住眼神后。
淮止依旧看着陆听酒脸蛋,“虽然母亲没有说,但我想,她应该是很想看到你。”
陆听酒没有丝毫犹豫,“我进去看看她。”
微顿半秒,淮止侧开了身体。
但看着陆听酒牵着霍庭墨的手,准备跟他一同进去的时候。
“岁岁。”
淮止又忽地叫住了她,
陆听酒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岁岁,你对母亲,很重要。”
淮止容色清隽,深静的黑眸看着陆听酒。依旧温和低缓的嗓音,沁着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
陆听酒似乎是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全懂。
但下意识的,她看向了霍庭墨。
从淮止出现的那瞬间,霍庭墨清冽淡漠的脸庞上,已经全然没有任何的神色波动。
此时,在对上陆听酒看过来的眼神时。
霍庭墨清寒的眉宇才微微有波澜,随即微敛,嗓音格外的低沉,“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落下后。
他主动放开了陆听酒的手。
没再言语。
但眼神深暗到了极致,薄唇也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以后你牵我的手,我再也不甩开了。】
心念疾闪间。
不知道为什么,陆听酒突然就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陆听酒微微勾唇,但没勾起弧度来,“好。”
说完一个字后,陆听酒朝里走去。
但不到一两步。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淮止。
淮止隽雅清绝的脸庞上,看起来是从容淡缓。
手下拿着的医用工具却在掌心收紧。似渡了一层雪光的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着冷白。
“不会为难他。”
淮止终是缓缓的道。
虽说淮止不至于能够将霍庭墨怎么样。
但莫名的,陆听酒不希望他们起任何的冲突。
得到淮止肯定的回答后,陆听酒才走了进去。
……
陆听酒进去后。
外面的气氛,骤然寂静得可怕。
淮止看着一身气息冷漠近乎凛冽的男人,清隽的嗓音平静又凉淡,“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正如孟惺所说,“没有”两个字,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
但偏偏。
霍庭墨一个字没说。
在场的众人虽然不敢说出口,但看着陆听酒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在里面。
而比身上气息更加凛冽的,是霍庭墨的脸色,偏嗓音又是凉漠淡然,“她信我。”
字字凉薄。
解释要说给值得的人听。
所以霍庭墨觉得,只要陆听酒信他就足够了。其余的人怎么看,怎么想,其实都无所谓。
淮止似乎是很难理解,他看着霍庭墨的目光,停了又停。
但过了半晌。
又好像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来说这件事情,只是淡声道,“岁岁选择相信你。”
“霍总,不代表她可以受丝毫的委屈。包括别人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
闻言。
霍庭墨眼深如墨黑的海,嗓音淡静,淡静得清冽,“淮止,你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
一字一字。
字字清晰无比。
“她的哥哥?”
哥哥。
淮止漆黑的瞳眸微震。
原本就清淡的呼吸,更是停滞了好几秒。
……
病房内。
陆听酒进去的时候,简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身后垫着枕头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华服衬得她肉眼可见的虚弱。
淮烨守在她的床边。
陆京远伫立在窗前,一言不发。
看见进来的人是陆听酒,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她。
简夫人先出的声,声音一如既往的宠溺,“岁岁来了。”
“干妈。”
陆听酒眉眼微敛,唤了一声。
“来,岁岁来妈咪这。”
简夫人朝她伸了手,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并且示意身旁的淮烨起身。
淮烨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简夫人,随后起身无奈让出了位置。
陆听酒微微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但没有坐下。
见状。
简夫人开口把房间内的两人,朝外赶,“我跟岁岁说说话。”
淮烨向来不会违背简夫人的意思。
闻言也只是微微俯身,伸手重新替简夫人捻了捻被子,“别再把自己气到了。”
淮烨看着她的眼睛,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若是再病倒,我就只好又带你回南洲养病了。”
好似只是一句夫妻间温情的嘱托。
淮烨说完之后,没看简夫人微微变化的眸光,直起了身。
他看着站在旁边的陆听酒,“岁岁照顾好你干妈。”
陆听酒轻应了一声。
淮烨离开,陆京远自然也不会再留下。
只是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简夫人。
……
只有两人时。
整个空间就显得尤为的寂静。
“岁岁?”
简夫人手下轻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
按照她的意思,陆听酒坐了过去。
在她坐下的时候,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简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他是无心的。”
陆听酒先开的口,替霍庭墨开脱,“干妈要是怪,就怪在我身上。”
来的时候,她只听到人说霍庭墨推到了简夫人,还把她气晕过去了。
每一个她都不相信的字,偏偏就发生了。
简夫人握住她的手,微紧了紧。
落在她精致白皙脸蛋上的视线,也跟着滞住了。
没有质疑也没有否认。
明显是想要两全。
但随即。
简夫人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妈咪怎么舍得怪你。”
嗓音也很是轻和,不知道是不是昏迷刚醒过来的缘故。
“只是,”简夫人话音微微一转,“他在岁岁心里的位置,比干妈还重要?”
简夫人嗓音缓慢从容,缓缓叙述,“从岁岁没出生的时候,干妈就看着你在倾儿的肚子里闹腾。”
记着她第一次胎动,记着她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也记着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就喊出的“淮”字。
到后面半个月后,才学会吐词清晰的“哥哥”两个字。
淮止那个时候,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小公主摇床旁,生怕弄丢了她。
简夫人笑了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干妈倒成了岁岁心里那个不重要的人。”
一如当年的那人。
“不是。”
陆听酒否认。
她看着简夫人,“没有谁比谁重要。每个人占的位置不一样,谁也取代不了谁。”
“更何况,”陆听酒嗓音淡然,有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干妈为什么要和其他人比?”
为什么要和其他人比?
静了好几秒。
简夫人又才开口,“每个人占的位置不一样——那淮止,在岁岁心里占了什么样的位置?”
说这话的时候。
简夫人状似无意的,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病房门。
陆听酒眸光微顿。
简夫人又接着继续道,“如果不是霍庭墨,岁岁长大后应该要嫁给淮止的,你小时候曾说……”
“不可能!”
陆听酒一下就站了起来,斩钉截铁肯定接近笃定的语气,“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她笃定。
简夫人微微愣住。
似乎是没有想到,在提及这个话题时,陆听酒的反应会这样的大。
“岁岁,你……”
已经站起身的陆听酒,朝简夫人微微颔首,“霍庭墨失手推您,是他不对。我替他向您道歉。”
“但我也希望。”
陆听酒清越的嗓音一字一顿,“干妈也不要再为难他。”
她什么都明白。
只是无人受伤时,装聋作哑,以为他们可以安然相处。
寂静了好几秒。
简夫人抬眼看着她,温和的嗓音不辨情绪,“岁岁以为,我为难他,是为了淮止?”
纵然淮止是简夫人的亲生儿子。
但论在心里的重要程度,淮止不及陆听酒的十分之一。
简夫人眼里并没有表达出来,陆听酒眼底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漆黑透亮的眼睛,异常的沉静。
“所以为了我,希望干妈能够接受他。”
简夫人笑,嗓音亦是沉静,“就是为了你,我才不接受。”
简夫人看着她的眼睛,“淮止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连被选择,都可有可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