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涂叔叔刚才那只明朱瓷器小盅,想必大家都很中意。现在,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物件,还请涂叔叔给掌掌眼!也请大家一起鉴赏一下!”
司蒙蒙看了郝平安一眼,大步走到涂明磊身边,对即将散去的人群说道。
有资格到嘉士湾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基本都是各种艺术品、古董收藏家,有许多人都并不局限于某类藏品,像一些收藏字画为主的,也会对瓷器、玉器,各类金银器等产生兴趣。
是以司蒙蒙这么一喊,大家又将信将疑地聚了回来。
今天嘉士湾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新货?
就算最后鉴定出不是什么好物件,也就当是看热闹了。
涂明磊眉头一皱,看向司重言,见司重言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心中顿时了然:这些年都是自己在不断给司重言找茬,今天人家要反击了!来就来吧,谁还会怕了谁不成?!
“好说好说,既然你叫我一声涂叔叔,我也乐得指点指点你,省得某些人走了官路,把本都给忘干净了。”涂明磊皮里阳秋地笑着说道,话里话外继续刺激司重言。
郝平安在一旁笑而不语,现在你涂明磊笑得欢,等会你看到了东西,还能笑得出来,那就厉害了。
“涂叔叔,您请看。”司蒙蒙面无表情地打开礼品盒子,顿时脸色一变。
礼品盒子里的凹形塑槽,铺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绒布,许多精巧的瓷器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绒布上:
一把茶壶,四只茶盏,还有茶匙、茶漏,以及许多司蒙蒙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每一只都造型古朴,与现代风格的瓷器完全不同。
旁边展台的灯光落在瓷器上,司蒙蒙恍惚间看到上面的釉彩人物似乎动了起来。
这,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司蒙蒙迟疑了。
因为礼盒盖子的遮挡,其他人看不到盒子里的情况,此时见司蒙蒙迟迟不拿出东西来,人群中有着急的已经开始催促了。
“小姑娘,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大家长长见识啊!”
“就是,就是,快拿出来我们瞧瞧。”
“……”
司重言看到女儿手中的礼品盒,心中犹疑,看向郝平安,心道:这家伙,到底是给自己送了个什么见面礼?要是太贵重,回头可得送回去,毕竟以自己的地位,收什么贵重东西太敏感了。
郝平安见司重言朝自己看来,微微一笑,示意他无需担心。
司蒙蒙吸了一口气,取出一只茶盏来。
“这是一只茶盏,具体的我不懂,就不多说了,涂叔叔请看!”
司蒙蒙双手托着茶盏,走到涂明磊身前。
“咦?”
在司蒙蒙拿出茶盏的瞬间,三道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涂明磊和司重言只觉得浑身一震!
而付一鸣则是觉得眼前的物件有些眼熟。
“拿给我看看!”付一鸣预期急促地说道。
斗彩青花啊!
这东西要是真的,可绝对是价值连城,说是无价之宝都不过分。
华夏藏品最丰富、规格最高的京都博物院,也不过珍藏了五件,其中两件还是残缺的!
看到三人的反应,郝平安薄唇微抿,嘴角微微上扬:看来系统大神给到的瓷艺大师成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唬人的。
涂明磊虽然急切想要看看这只茶盏,但付一鸣那在圈中算是大佬级别了,这个面子自然得给。
当下,涂明磊朝司蒙蒙示意,先让付一鸣看看。
付一鸣主攻的是青绿山水画,但京都博物院院长的身份,让他长期处在各种古物件的包围之中,对于谷物鉴定自然也有独到眼光。
司蒙蒙并不知道这茶盏到底有何珍贵之处,但她明白,郝平安这下算是把这几人都给镇住了,当下微微一笑,将茶盏送到了付一鸣的手上。
付一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老花镜戴上,才双手捧过这只茶盏欣赏起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绝对比他抱孙子都仔细小心。
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釉下青花为一种色青打底,釉上多种色彩结合……这个图案,蓝色部分以釉下青花描绘并留白,上釉烧成后再用釉上彩绘其留白部分,……这,这真的是斗彩青花!”
参加这个藏品展活动的人,都长期活跃于收藏圈内,哪有不识货的。
斗彩青花几个字一出。
这些人均是被震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种东西一直都是有市无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
就连京都博物院的那几只斗彩青花,堪称国宝,属于镇院之宝,真正有幸见过的人没多少。
拿出来公开展览的,几乎都是仿制品,供大众开眼用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付一鸣手中的茶盏,眼神火热。
“付老,斗……斗彩青花?”
涂明磊咕嘟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神更是急切地盯着付一鸣的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茶盏掉在地上。
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司重言堕落了?
居然贪了一只国宝级别的斗彩青花盏?
不过回头一想,凭他一个副市级别的官员好像还不够资格贪这种东西吧?
“我也拿不的确。从古书上的记载来看,这似乎就是一只斗彩青花盏。”
“《南窑笔记》曾提到,明朱成、正年间有斗彩,坯上用青料画花鸟半体,复入彩料,凑其全体。说的就是这种斗彩青花的技法。”
付一鸣摘下老花眼镜,长叹一声道,“只是,这种神奇的瓷艺技术,早就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不然京都博物院的那几只,也不会被当做国宝一样保护起来……”
付一鸣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中的茶盏,“此盏绘画技法高超,釉面匀净,山水奇峻幽深,飞天姿态生动,形神兼备。这茶盏虽小,却构图饱满,由不失空灵爽朗,久观恍若身临仙境,堪称绝品。”
郝平安在制作这一套茶具时,每只茶盏和茶壶上,都画上了不同的山水和飞天,唯一相同的是,每个飞天的脸,都跟司蒙蒙有着八九分的神似。
“付老,我看看?”
涂明磊还是不敢相信,这只茶盏会是真的斗彩青花。
还是保存品相如此完好的!
那得走多大的运,才能碰到一只?
付一鸣将茶盏递给涂明磊。
涂明磊这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只原本该由自己来鉴定的瓷器。
有了付一鸣斗彩青花的鉴语在前,涂明磊低头,眼神贪婪地看着手中的瓷器:
广口微微,口下至底轮廓线缓收,内圈足。
体小却形似大口、大底、硕腹的浅缸。
说是茶盏似乎有些不准确,按照谷物鉴定命名原则来讲,这应该是一只斗彩青花飞天缸杯。
涂明磊看得很仔细,这一看,他又看出一些问题来。
首先是这个飞天的形象。
根据华夏历史文化发展脉络,飞天壁画盛行于李唐时期,而在斗彩青花鼎盛的明朱时期,已经没有飞天创作的文化氛围。
但在这只斗彩青花飞天缸杯上,这身飞天的飞翔姿态十分优美,身材修长,昂首挺胸,双腿上扬,双手散花,衣裙巾带随风舒展,由上而下,徐徐飘落,像空中飞游的燕子,一种潇洒轻盈的飞行之美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从飞天形象来看,这似乎更像是李唐时期飞天文化盛行时的代表作!
其次是这个斗彩青花的制作手法。
从杯体画面来看,是借鉴“景泰蓝”工艺的掐丝填料技法,先用青色料在胎上绘出纹样的轮廓线,罩上透明釉烧成淡描青花瓷器,再在釉上青花的轮廓线内填以多种色彩,然后入炉烘烧。
而这套技法杂糅了明朱时期多个年代的技法特点,前后跨度近二百年!
这明显的矛盾,却在一只小小的斗彩青花飞天缸杯上完美的融洽在一起了。
偏偏,这么精美的一只杯子,却没有任何题款。
“嘶~”
涂明磊倒吸一口凉气,这只斗彩青花飞天缸杯的年代,难断啊!
他犯难了。
众人见涂明磊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问道:
“怎么样?涂老师,这是真的吗?”
“对对对,快说说吧,可憋死我了!”
“……”
涂明磊抬起头来,无奈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头雾水,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付老不都说了是斗彩青花吗?
涂明磊继续说道:“斗彩青花,的确是斗彩青花,但这个年代,却无法判定。”
“大家都知道,古物件年代判定,一般会有这么几种,一是靠古董文物本身的年代标记,这个没有。”
“二是借助于共存古董文物的年代标志;三是借用地层学方法进行判断,这个也没有。”
“四呢,则是根据器物类型进行断代,而这只斗彩青花飞天缸杯,杯型古朴,不像是明朱时期的作品,杯身中的飞天图,更是在李唐时期才盛行的,所以从这一点上也无法判定。”
“最后就是依靠现代科学技术,借助C14的放射性衰变过程来判断,而现在明显不具备这个条件。”
“所以,我也不知道。”
涂明磊的话,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个小姑娘,说要考考涂明磊,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司重言原本以为司蒙蒙和郝平安只是想给自己出口气,结果不曾想居然真的难住了涂明磊。
这下他也来了精神。
“来我瞧瞧!”司重言大步走过去,朝涂明磊伸出手。
涂明磊看着司重言高大的身形站在身前,莫名想起当年一起在研究所的时候。
那时的司重言刚进研究所,天赋惊人,每次有什么疑难时,他都是这么说:“来我瞧瞧!”
然后难题变迎刃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