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幽,整座穆王府静悄悄的,因为王爷喜欢清净,府里也没点几盏灯。
萧野毁掉那封信,独自对着黢黑的园林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纵身跃下屋顶。
拐过曲折的游廊,他径直来到穆王的寝屋。
侍女走到紧闭的门外,正要进去送药,撞见他过来,小声道:“奴婢不知侍卫长在此,多有冲撞……这碗药是王爷夜间要喝的,刚从小厨房端过来。”
因为穆王府没人见过萧衡,所以萧野在府里的时候都没有佩戴盔甲面具。
他生得高大英俊,五官又偏深邃,看起来和北人没什么不同。
因为性子温和,很讨府里的婢女们喜欢,那侍女说着话,情不自禁就红了脸。
萧野接过那碗药:“我来侍奉王爷,你回去休息吧。”
侍女欣喜不已,连忙称是。
寝屋里摆着几座青铜古鹤灯架,琴棋书画等物一应俱全,博古架上摆放了各种奇珍异玩,墙上甚至还贴了一幅“勤勉”的大字,乃是穆王亲笔书写的,整座屋子看起来和汉人的书房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野站在榻前。
北国的朝廷里,也有两种流派。
一种是主战派,坚持通过战争拿下江南的土地,毁掉南方的那个王朝。
另一种就是主和派,以穆王为首,主张两国和平相处。
只是主和派力量稀薄,在朝廷里面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小野来了……”
榻上,穆王慢慢睁开眼。
分明只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可他却早早地白了双鬓,虽然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朗,只是眼睛里却没什么光了。
萧野知道,穆王本就体弱多病,这几日因为天子驾崩的缘故,比平日里更加伤心,于是直接病倒,这两夜常常呕血,恐怕已是时日无多。
药香氤氲。
他嗅着药香,暗道暗杀这么一个弱者,实在没有必要。
也不知阿父是怎么想的。
他坐到榻边,把药碗放到一侧,动作极轻地扶起穆王:“王爷的气色,看起来比白日里好上许多,想来不日就能痊愈。”
“你骗我作甚……”穆王笑了起来,“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话未说完,他便捂着白手帕剧烈咳嗽,等咳嗽完,萧野就瞧见手帕上全是血。
穆王脸色惨白,紧紧握住萧野的手,接着道:“生平最遗憾之事,是弄丢了漪儿和那两个孩子……若他们还活着,若他们还活着,大约与你是一般模样……”
他凝视萧野,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只流露出锥心刺骨般的痛苦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莫名的情绪才逐渐消弭。
穆王轻声道:“把药端过来吧。”
萧野端来药碗,正欲喂他喝下,想起什么,又轻声道:“药汤已经凉了,卑职去叫厨房重新温一温。”
他端着药离开寝屋,独自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向那轮明月,恰是中天满月。
他这半生,从未忤逆过父亲。
他从懂事起便是玄策的影子,一直活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不止刺探各路情报,也要随时准备着,在玄策遇到不测时顶替他坐上北伐将领的那个位置。
可如今……
他竟然在面对穆王时心软了。
他下不了手,杀不了人。
穆王凝视他的那种眼神,是阿父这些年来从未给过他的。
萧野把那碗药泼进花泥里,眼底神色沉郁。
他无法再在穆王府待下去了。
……
东宫。
裴道珠仍旧被软禁在这里。
秋色渐浓,她喜欢坐在屋檐下,看南去的候鸟,也听高墙外那些姬妾们的嬉闹声。
不知怎的,竟有种梦回前世之感。
而今日是元承的登基大典,外面总要比平时热闹得多,那群姬妾也更加张扬激动,隐约能听见她们毫无顾忌地讨论位分问题。
可她这里仍旧冷冷清清。
她喝了口茶,余光忽然瞧见几名宫女捧着妆奁和衣饰,从游廊另一端走来。
为首的女官柔声道:“陛下吩咐,今夜或许会来幽兰苑,还请姑娘梳洗打扮,准备恭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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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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