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未歇,一息咽呜,山映斜阳天接水。随着时间悄悄溜走,暮色渐临。
客厅里的狼藉仿佛只是一场随用随撤的道具现场,片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早已井然有序。
在司珩眼里,此刻离那人前去梳妆打扮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就算是画皮也早应该把脸给糊好了。
“她在她美丽的脸上捣鼓什么?”男人百无聊赖地夹着雪茄,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兄弟,嘴巴又闲不住了。
“你刚上去给她看脚是看到床上去了?那细皮嫩肉的伤着了,心疼到不能自已的大佬怎么不趁机贴、身、照、顾?”
谢昀:“……”珩少您是皮又痒了吧?
裴子羡清隽的眉峰微微挑起,慵懒地晃着脚尖,漫不经心的语气偏让某个人从中听出了炫耀及暧昧,“慕宝在画眼线。”
如今的商人自然不能领会“没人能在女人画眼线时说话。”这句忠告的真谛。
烦闷地将人上下扫视一番后,无比嫌弃地撇嘴,压低了声线有样学样,“一口一个宝宝地叫,腻不腻得慌!”
“话说回来,老子来‘投奔’你,你能不能端正态度?就刚刚她坐你腿上那会儿,你到底是想跟老子动手,还是气老子碍你眼,没识趣地给你就地正法腾空间?”
“你这清心寡欲的小和尚,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瞅瞅你他妈连眼袋都是戏!”
“羡慕?那你也只能羡慕。”说话间,裴子羡放下交叠的长腿,眸子里潜藏的那层薄冰彻底碎了。大步流星地往旋转楼梯走去时,淡而清晰地落下一句,“记住,财神爷可不渡恋爱脑和满身怨气之人。”
司珩不悦地眯了眯眸,顺着四周倒吸凉气的动静看过去,深暗的眼底罕见一亮。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为毛老七那颗冰封的心蠢蠢欲动了——
少女容颜太过惊艳,可以这样说,她绝对是这些年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望尘莫及的天生地养的雍容绝美。又因精致得过分,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真人版最顶级的bjd娃娃。
当然,最吸引人的要属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方女人气质,遗世而独立。
就是这身紫色裙子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呸,堂堂身价千亿的豪门霸总竟然吝啬到拿自己女人的衣料做领结!
子羡脑子瓦特了?养成这种怪癖?就拿之前对他动手来说,大佬一般都是快狠准一招制敌;刚却当着她的面,玩起了花里胡哨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骚操作……
单身狗不明所以时,少女娇俏的笑意已然牵引裴子羡穿越人群一步步向她走去。
一袭粉紫色鎏金提花小礼服衬得小姑娘愈发颠倒众生,一步一生花的姿态比那片钻石海还要夺目耀眼。
相识至今,不论何时何地,她出现的那一刻,周围再华丽的颜色都会自动转变成黑白,徒留她一个人的炫目色彩。
这时候,情侣之间的距离只剩三层台阶,唐慕之正欲交出自己的右手,却听一道不合时宜的浪荡声从裴子羡身后炸开。
“倒不是我心存怀疑,只是,山大王的杀气哪里是一根铁链就能栓住的?”
不过手臂缠着丝带的唐慕之:“……”
这人的衣着发型还是她上楼之前的样子,轻佻之余似乎平添几分痞帅。可惜衣服不好好穿,话也不能好好说,这世上就没他在乎的人了是吧?
女孩脚步微顿,被精心点缀过的眼尾冷意翩飞,不动声色地睨了司珩一眼,转瞬依旧泰然自若地迈步向下,“七哥以后再结识新朋友,不妨让我把把关。”
流里流气的男人秒懂话外音,讽刺自己不正派,让老七交友不慎呗。
可他完全没把自己的嘴欠当回事,勾唇一笑,手臂搭在裴子羡肩头,眼含兴味地摸着下巴找存在感,“唉?唐小姐用的什么口红?嘴巴过敏所以肿了?”
牛逼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捅了马蜂窝呢!难怪那谁去给脚踝擦药死活不下来!
没眼力见的没完没了时,裴子羡一把掸去肩膀上碍事的‘异物’。直到握住女孩右手时紧锁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同时不疾不徐地‘嗯’了一声,并补充道:“年少轻狂时的情谊,都不过是沤珠槿艳罢了。”
后者出于自保惯性地后退,瞥了下自己双手,暗骂一句卸磨杀驴的狗男人。
此时,裴子羡薄唇边噙着淡笑,在女朋友手腕处留下温热的浅吻后,眸光顺着她粉雕玉琢的手臂落在红唇上,喉中溢出的音腔略含疑惑,“慕宝今天的唇色瞧着正正好,却有些眼生。”
两人相互碰撞的凝视荡起旖旎涟漪,唐慕之鼻翼翕动时,却清晰地捕捉到男人两根隽秀长指从她的下唇上轻轻拂过。
目光追随中,只见那个矜贵自持的贵公子将两指慢动作似的寸寸印在自己唇上,倏然一声嗓音低磁的评价从指缝中飘出,“原来是七哥手把手调制出的。”
女孩唇瓣微抿,一边品味着对方指腹残留的木质冷香,一边似羞赧地垂下眼睫。
司珩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绝,突如其来的骚,闪了老子的腰!
手把手?嘴对嘴吧!把自己晾在客厅半天自己跑上去偷香窃玉就算了,现在忍不住大不了来段深情拥吻?居然卖弄姿色!
他是真没想到,寡情霸总玩得这么花!
但是,纯纯就是过了几把干瘾……
老七这么久不肯动她,要么是她本人背景仍有问题,让他心有顾忌;要么就是他自己爱得深沉,准备先给她名分。
平心而论,他更趋向于第二种可能。
毕竟,只要这个男人想,他有绝对的能力为她、以及她身边的人铺好所有的路。
张牙舞爪的狮子哪有不想宣誓主权和领地的?一再隐忍,无非是怕……
下一瞬,感官敏锐的男人察觉到别墅外的动静,霎时敛去严肃沉思的状态,放荡地吹起一记口哨,“就给我炙热的吻,瞄准我柔软的唇……”
吹完又继续叨叨,“原来这就是百闻难得一见的斩男色!鄙人眼拙,眼拙啊!”
唐慕之从肆意弥漫的缱绻中和男朋友十指相扣,盖住眸中的冷意时,无声喟叹——这人虽然长得还不错,可是他聒噪啊!
正有此感慨时,女孩清亮而狡黠的眸光越过玄关处,不由粲然一笑。
自己没猜错,他果然是陵城司家的人。
……
司川领着人一路小跑准备汇报时,不经意间一抬头,颜狗的眼睛瞬间被净化了。
救命,她怎么下个楼梯跟下凡一样?那裙摆好像藏着万丈光芒!
如果有可能,她就是他拔掉氧气瓶都要亲吻的女孩……不,女神!
花臂男一时间陷入了无尽的幻想,克制着激动啃住小拳拳时,一道不怒自威且蕴藏警告的吩咐兜头罩下,“站那儿说!”
司珩一脸莫名,长得好看给人看看还不行了!天天藏着掖着的索性戴个面纱去!
纯洁少男第一次开屏,真他妈骚气又矛盾。然而,没想到更狗的来了……
原本不知在哪儿狂奔的廿七猛然摇着尾巴闯了进来,司珩转身与它对视一眼,刹那间双方似乎都很兴奋。
毕竟,这东西小时候除了看老七的眼色就只听他一个人的指令。
许是司少爷设想着在情侣面前好好显摆一回,完全忽略了它在沙漠的所作所为。
正欲抬脚上前,却不料,前一秒还热情似火的狗居然迈着小碎步转移了方向!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司珩眼睁睁地看着廿七是如何假装优雅地靠近子羡,结果在他跟前嗅了嗅之后又怂包似的乖乖趴在那女孩脚边的真狗行为……
这鬼地方没法儿呆了!连不会说话的都势利眼,还搞分辨谁才是大小王那一套!
司川虽然被迫低头,嘴上却止不住地连声嚷着‘卧槽’。等闻到身后人的香水味才突然回想起自己干嘛来了,可说话的样子却还是磨磨唧唧,“老大……”
“珩哥,这里有一份您的私人邀请函,还请您过目。”伴随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道甜而不腻的女声盖过了司川的哼唧。
陌生的声音来自一位陌生的访客,但这番言辞已然表明她是司珩的手下。
也许是出于同样职位的敏感度,一向不爱管闲事的祝景隐晦地将来人扫视一遍,转瞬便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清纯可人的小家碧玉,眉眼之间隐约夹杂着几分英气。就冲她敢这样干脆地抢过司川的话头,至少自以为本事不小。
可惜,此时她那双故作无辜的大眼睛里竟藏着对司珩的羞怯和爱慕……
在祝景看来,对自己的主子动情,或是存了不该有的龌龊念头都是大忌!
如今,能在老大的地盘直来直往的女性只有慕小姐一人。这不请自来的非要让司川带她进来找司珩,心思别太重了。
祝景对此反感时,司珩压住眼底的精光,目光轻佻地掠过女人周身,邪冷勾唇。
这世上,能忽视自己这张脸的,估计也就只有吊在老七这棵树上的唐小姐一人。
尽管司珩不喜来人擅自做主出现在这里,却因这诡异的虚荣感没有当场发作。吊儿郎当地接过对方双手呈上来的帖子一看,连番被压一头的心里总算更畅快了。
眼前极具含金量的木质镂空邀请函,竟是停云府送给他个人的。
如果说,横空出世的依斐阁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最顶级圈层定制私宴中心;那么,逐渐淡出岁月视野的停云府便是曾经达官贵人宴请重要宾客的国宴级后花园。
老一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虽被时代‘淘汰’了,却从未真正没落。因为直到现在,每年挤破头皮往里钻的大有人在。
然而,能踏入那道门槛的仍寥寥无几。
因为,它是邀请制的。脱离于钱权,无形中又似乎凌驾于这些俗物之上。
司珩一边欣赏着古色古香甚至嵌了翡翠的内页,一边略感欣慰地点点头,“停云府的邀请函?老七,你嘴上一个劲儿地说着狠话,本质上还是明事理的……”
兄弟难得相聚,终于想起招待他来了。
话音至此,盘踞在男人脑中的所有愉悦却陡地消弥殆尽。他透过观景玻璃掠了眼草坪上的直升机,收回视线时绷着脸厉声呵斥送信人,“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自作聪明的蠢东西,经她胡乱一搅和,这张纸烫手得如同淬了毒,所引起的连环反应可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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