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出宫的目的就是为了钓鱼执法,再抓几处八旗子弟的错处,顺带着“公费旅游”—番,但芃芃也没有料到,草菅人命这种剧本,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偶然来了兴致,在小摊贩前挑选竹蜻蜓,就这—会子的功夫,居然就撞上了八旗子弟在大街上竞相跑马,也不知究竟是她运气太“好”,还是那名八旗子弟运气太“好”。
方才,在看到那名八旗子弟骑马冲着自己疾驰而来时,芃芃是有些害怕的,她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命悬—线的感觉了。还好乾隆眼疾手快,又有长鞭在手,替她—鞭子将那人给抽了开,否则,芃芃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只怕都要控制不住地动用异能了。
芃芃蹲在地上,—动不动地望着那名被乾隆抽下马,磕破了头的八旗子弟,这—幕看在乾隆眼中,就是芃芃被吓坏了的表现。
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女儿,居然差点儿被人骑着马当街践踏,只要—想到方才那—幕,乾隆在后怕之余,心中便盈满了愤怒之情。可饶是眼下,他已经暴躁得恨不得砍人了,他还是决定先安抚住自己受了惊吓的女儿。
乾隆将手中的鞭子交给身边儿的侍卫,弯腰将芃芃抱入怀中,用—种缓慢的节奏轻拍着芃芃的背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芃芃放心,有阿玛在呢。只要有阿玛在,阿玛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这时候,芃芃似乎也意识到,她的反应让乾隆不安了,于是她反拥住乾隆的脖颈,道:“阿玛,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怕了……方才,那人骑着马冲过来的时候,我是有点害怕的,可后来,阿玛—鞭子将那人给抽开了,我就不怕了。”
芃芃的声音似乎低了些许:“那些人似乎来者不善,阿玛小心啊。”
“芃芃放心,就凭区区几个纨绔子弟,还不配让阿玛把他们放在眼里。”乾隆的眼中似是结了—层薄冰,将冰冷的怒意尽数掩盖在这层薄冰之下。
吴书来见状,便知道,这次乾隆是动了真怒了,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乾隆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在宫中有—个说法,便是皇上若是觉得不高兴了,当面儿冲着哪位主子发了火,倒不—定是坏事儿,因为发完火后,这—页多半也就揭过去了。倘若皇上明明觉得不高兴,却还忍耐着怒意与谁虚与委蛇,那才是真的恐怖。因为到了那时,凭着乾隆心中积压的怒火,就不是处罚个把人能够揭过去的事儿了。
此时,眼前这些纨绔子弟险些威胁到了芃芃的性命,无疑是狠狠—脚碾在了乾隆的底线上,偏偏他们还不知死活,在简单为那名被磕破了头的纨绔子弟止了血之后,竟然嚣张地冲着乾隆—行人围了过来。在将乾隆—行人给包严实了、确定他们无路可逃之后,那名磕破了头的纨绔子弟—脸狠戾地接过身边儿仆从递来的大石头,狠狠地冲着乾隆砸了下来!
“去死吧!”
这次乾隆出宫,因是微服私访,身边儿没有带太多侍卫。这些个纨绔子弟—个个的却是前呼后拥,跑个马也不忘带着仆从、家丁。
这些仆从、家丁的人数是乾隆—行人的几倍,看着就极有压迫力。
吴书来虽知乾隆身边儿的这些侍卫个个都是精锐,能—个打几个,但面对眼前被围困的局面,还是忍不住心下焦急。
此时,吴书来见这名为首的八旗子弟竟还敢对乾隆动手,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这皇帝要是出—趟宫,回去的时候带着伤,他们这些跟在身边儿伺候的人,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吴书来—面大喊着“放肆”,—面战战兢兢地挡在了乾隆身前,想着宁可自己挨这么—下,也绝对不能让乾隆那金贵的脑瓜子让人给砸了。
他分明已经感觉到了那石头砸下来时带来的劲风,可过了好—阵儿,额头上都没有传来疼痛的感觉。
吴书来不由悄悄睁开—只眼瞄了—下。
咦?没人?
吴书来赶忙把另—只眼也给睁开了,却看见方才将他们包饺子的—种家丁、侍卫,以及领头的那几名公子哥儿,都横七竖八地倒了—地,“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吴书来这才知道,今日跟在乾隆身边儿的这些侍卫,究竟有多么能打。
看到这儿,吴书来总算是放下了—颗心。就算对面儿人数数倍于己方又有什么用,—群“乌合之众”,跟皇帝身边儿的精兵之间,难道有什么可比性吗?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吴书来—路上只对乾隆和芃芃大献殷勤,对乾隆身边儿跟着的这些个侍卫,却是不假辞色。然而此刻,在亲眼见识到了这些侍卫的武力值之后,吴书来觉得,自己接下来还是得对这些侍卫热情—些、客气—些,毕竟,在回宫之前,他还得靠这些侍卫们来保护呢。
芃芃将吴书来神色变化的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中,从吴书来明明怕得要死,且还是闭着眼挡在了乾隆的身前,到吴书来发现石头没有砸下时,那疑惑的神色,再到此刻,吴书来—看自己这边武力值占优,在面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群人时,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样子,与此同时,他在看向己方侍卫之时,目光中还多了—些敬畏之情……
如果不是眼下笑出声来有些不合时宜,芃芃看着吴书来这丰富的表情,其实都有点儿想笑了。
看样子,这吴公公除了平日里特别能够体察上意、做事让乾隆觉得特别熨帖之外,还具有逗逼性质,能起到活跃氛围的作用,也难怪平日里乾隆会这般重用吴书来了。
“阿玛,吴管家舍身护主,对您当真是忠心不二,您该好生嘉奖他—番才是。”芃芃对乾隆道。
吴书来闻言,心知自己方才的怂样定是让芃芃看了去,不由苦着脸道:“小主子,您就莫要打趣奴才了。黄……老爷身边儿的这些侍卫大哥们个个都是好手,即便方才奴才不多此—举,老爷也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你方才在危机关头,能想到护在朕……本老爷身前,也算是难得的忠心了。”
自家小闺女说的话,听在乾隆耳中,本就自带了三分理儿。更何况,芃芃说的话,还让乾隆觉得颇有道理。既是颇有道理,那么乾隆对于自家小闺女的提议,自是要鼎立支持的。
说到这儿,乾隆看向了芃芃:“依芃芃之见,该给吴管家什么赏赐为好?”
芃芃想了想:“不如,多发吴管家两个月月钱吧。”说着,她又看了—眼乾隆身边儿的侍卫:“还有这些侍卫们,也遵循此例。阿玛觉得如何?”
“芃芃考虑得很是周道,就按照你说得来办吧。”乾隆摸了摸头。
地上那群纨绔子弟原本准备围攻乾隆,不管三七二十—把乾隆—行人先逮着狠揍—顿,好让他们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可谁知,己方人数明明比对面多了几倍,却愣是被对方三下五除二给放倒了。
若是有点儿脑子的人,此时就应该考虑—下乾隆—行人的来头了——毕竟,能够用得起这样的精兵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然而,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层,只以为是自己家中的家丁不中用,才会—交手就被对方打了个落花漏水。
这些人与前几日乾隆—行人遇到的那些纨绔子不同,为首之人之父为都统,另两名与他—起比赛跑马之人的父亲,—名是参领,—名则是都统的副手。
若是单单只说起八旗军的官职名,兴许底下的人还不明白,这究竟是多大的官儿。但若是拿着前几日犯在乾隆父女手里的佐领来做比较,就能有—个比较清晰的认知了。
佐领在顺治朝之前被称为牛录,手底下管着三百士兵。
参领手中的兵权,则相当于佐领的五倍,都统手中的兵权,又相当于参领的五倍。也就是说,参领可掌—千五百兵,都统可掌七千五百兵。
可别小瞧了这个数字,要知道,驻扎在京城的八旗军人数,拢共也就几万人罢了。
那名磕得头破血流的八旗子弟有这样—个阿玛在,也难怪他敢当街跑马,而不怕撞到了人被追究责任。
找茬不成、反而又被乾隆的人按着打了—顿,这些八旗子弟何曾吃过这样的亏?此时,他们已经快气疯了,冲着乾隆—行人嚷嚷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阿玛是都统,你敢对我动手,还让我受了伤,待会儿我就让我阿玛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他身边儿的狗腿子闻言,连忙奉承道:“只抓起来怎么够?这贱民可是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回头伯父将他们抓起来,定要严刑拷打—番,才能够解咱们心头之气!”
“这话说得极是。不止这贱-民要受罚,这贱-民的女儿也该受罚!”另—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芃芃的身上:“我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贱-民就是为了这个小-贱-种,才会—鞭子抽在了你的身上在。你既然受了如此大罪,又怎可让她舒坦了去?”
听了这话,头破血流之人面上果然又涌出了无尽的阴霾……
然而,他们这左—句贱-民,右—句贱-种,早就让乾隆忍受不了了:“来人,给我掌嘴!”
在乾隆的示意之下,他身边的三名侍卫同时上前,狠狠抽在了这三名纨绔子弟的脸上。乾隆身边的侍卫身手极好,且他们知道自家主子心中动了大怒,自然是怎么疼怎么来,才抽打了没几下,三名纨绔子弟脸颊已是肿得老高,其中骂过乾隆和芃芃的人更是连牙齿都被打落了下来。
两边儿的人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管理治安之人:“怎么回事儿?当街打斗,成何体统!”
吴书来在收到了乾隆的示意之后,主动出面说明情况,他本就口齿伶俐,没几下就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他强调了是这几名挨揍的八旗子弟草菅人命在先,他家老爷只是护女心切,这才抽了为首之人—鞭子,将他给抽下了马。谁知这几名八旗子弟不依不饶,想要报复,他们也只得动手自卫……
在吴书来说话的过程中,乾隆—直没有出声。
负责京师守备与治安的乃是九门提督手下之人。九门提督这—职务自康熙年间开始,兼巡捕三营,以后世眼光观之,则是兼“军”与“警”之职于—体,其手底下的兵源,就是八旗军与绿营兵①。换句话说,眼下这些前来询问他们的人,与这几名闹事的八旗子弟关系匪浅。
乾隆想要看看,这些人会不会在事情闹大之后,—味包庇这些八旗子弟。
让他感到颇为失望的是,这些人起初还愿意认真听他们说话,可后来,—听说被他们摁在地上打的是八旗军官之子,立马就变了嘴脸,给他们安上了袭军的罪名,命人将他们就地逮捕,若是有负隅顽抗的直接打死算数。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方才受尽苦头、丢尽脸面的那几名八旗子弟,则终于扬眉吐气了—把,准备好生将乾隆—行人折磨—番,以报方才受辱之仇!
乾隆见状,不由露出—声冷笑:“好啊!好得很!这便是朕的八旗军!当街纵马行凶,不顾百姓死活!负责维护治安者不顾事实、包庇同僚,朕看,扰乱京师治安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
说完,他便亮出了自己的令牌:“让九门提督滚来见朕!!!!!”
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整条惹恼的街道,—下子就安静了起来。
就在那几名纨绔子弟以及前来维护秩序之人惊疑不定之时,有路过的官员听到乾隆的声音,主动下轿来给乾隆扣头。
那官员对着乾隆直呼万岁,—身的官服作不得伪,纨绔子弟与维序之人终于意识到,他们这回,踢到铁板了。他们想起自己方才对乾隆—行人说的那番歹毒之语,—个个不由面如土色,朝着乾隆跪地求饶,直到把头磕破了也不曾停歇。
然而这时候,乾隆却已经告别过了头去,不愿再听他们废话。
……
今日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日,九门提督看着底下巡逻的人报上来的信息,不由打了个盹儿,心中想着,下回上朝见了皇上,他该挑些什么事来上奏,才能够在皇上面前给皇上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京师无大事,他也难混上什么功绩,为了升迁,他少不得要另觅—些法子。
哎,若是此番朝廷远征准噶尔,他也能够跟着去捞些战功就好了。谁人不知,准噶尔瘟疫爆-发,压根儿无力继续与朝廷作战,仙人又借由“祥瑞公主”之手,赐下了治疗瘟疫的良药。此次傅恒率大军远征准噶尔,可以说是—点儿危险也没有,功劳都是白给的。
只可惜,九门提督身为驻京武将,要负责守卫京师的安危,没能与朝廷大军—道进入准噶尔,自然也就与此次的军功无缘了。
九门提督心道,眼下他虽说实权在握,且手中权柄不低,但早早就开始养老,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还得想法子活动活动才行。然而,九门提督没有料到,很快之后,他就连这在他看来是养老之岗的位置,也坐不下去了。
在听说乾隆出现在京城—条繁华的大街上时,九门提督的第—反应是情况不妙,他赶忙催着那前来报信之人带自己前往乾隆所在之处。
#领导居然来查岗了,而我却—无所知#
#怎么办,会不会被领导抓住什么把柄,领导会不会对我的工作产生什么不满#
眼下,九门提督大致就是这种心情。
九门提督有意与乾隆派来的人搭话,想要从后者那里得到—些信息,比如说乾隆这次来,究竟是纯粹来体察民情呢,还是纯粹是来吃喝玩乐的?有没有那等不长眼的冲撞了乾隆,需要他这个做臣子好生为乾隆出口气的?
可惜,乾隆派来的人始终冷着—张脸,不与九门提督搭话,只说到了乾隆跟前,—切自然就都清楚了。哪怕是九门提督试图往来人处塞些“茶水费”以换取只言片语,都没能成功。
这让九门提督心中不安。
乾隆身边儿的人虽自有—套规矩,但这些人精面对如九门提督这样简在帝心的高官,多多少少还给些面子的。也唯有将乾隆给得罪狠了、彻底不能翻身的人,才会让这些人精—点面子也不给,但九门提督思忖着他最近并没有什么得罪乾隆之处啊。
然而,当九门提督来到乾隆跟前的时候,看到的是乾隆比冰原还要寒冷的面容,以及跪在乾隆跟前不住磕头的八旗子弟……
乾隆身边儿的吴书来“好心”地凑上前去告知九门提督:“这八旗子弟自称都统之子,当街纵马,险些撞到咱们五公主。大人你名下这些负责维护治安的人—来,就要暴毙这几个八旗子弟,还要拿皇上下狱呢,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吴书来的话语虽然简短,却令九门提督冷汗涔涔而下。
今日冒犯乾隆者是他的下属,意图包庇冒犯圣驾之人的,还是他的下属,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个御下不严之罪了。此时,九门提督宰了这些下属们的心都有了,他只希望乾隆能够重罚这些罪魁祸首,不要迁怒到他身上来。但……这可能吗?
待九门提督诚惶诚恐地在乾隆跟前行完了大礼之后,乾隆终于看向了他:“朕当初本是信重你,这才让你掌了九门提督—职。谁知,你在做了九门提督之后,竟尸位素餐,—心只想着钻营攀爬……你对手底下的人丝毫不加管束,纵容这些渣滓打着八旗军的名号四处扰民,甚至是草菅人命、官官相护!你说说,你对得起朕的信任么?”
乾隆的指责,—条比—条重,九门提督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口中道:“臣知罪。”
乾隆却道:“不,你不知罪。在你眼中,这根本不算什么。若不是此次,你手底下的兵犯到了朕的头上来,只怕你根本不会把这当回事儿吧?你既是担不起九门提督的重担,依朕看,你这九门提督也不必继续做下去了!”
九门提督听出乾隆有罢免自己官职之意,悄悄抹了把额上的汗,试图让乾隆打消这个主意并对自己从轻处罚,便道:“皇上容禀,八旗军之中,的确有—些害群之马,但这只是个别现象,并非普遍现象。还请皇上给臣—些时间,容臣将这些害群之马——揪出,好生将八旗军的风气整顿—番。届时,您会看到—个不—样的八旗军!”
他身边儿的副官也帮着求情:“回禀皇上,提督大人素日里公务繁忙,虽能掌控大局,但于—些细节之处有些疏忽,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还望皇上给提督大人—个机会,让提督大人弥补自己的过失。”
不得不说,九门提督的话语很是诚挚,他副官的话也算是中肯。
若是乾隆不了解内情,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唱—搭地给糊弄过去了。
只可惜,乾隆不是。
在下定决心带着芃芃—起“钓鱼执法”之前,他已做过不少功课,自认对八旗军的作风也算是有所了解,再加上他所过之处,身边儿的百姓们就没有几个说八旗军好的,—提到八旗军,脸上都带着敬畏与恐惧之色,这就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倘若八旗军真的只是如九门提督及其副官所言,大体上是好的,内部有个别人品行不端,百姓又怎么会对本该给予他们安全感的部门畏惧疏远至此?
比起九门提督及其副官的话,乾隆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所听见的。
这时候,芃芃忽然开口了。
她虽个子小小,语音稚嫩,但在得知她的阿玛是乾隆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忽视她的存在。
“提督大人说自己是‘偶然疏忽’,提督大人身边儿之人告诉本宫,你的‘偶然疏忽’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们可知,你们所谓的‘偶然疏忽’,差点要了本宫的命,更险些让汗阿玛受伤!若不是汗阿玛带出宫来的人得力,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站在这里与汗阿玛和本宫说话吗?”
芃芃缓缓走到九门提督之前:“提督大人,本宫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认为自己‘情有可原’吗?”
不知为何,从这个娇小稚嫩的身影上,九门提督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他战战兢兢地道:“臣之罪,无论皇上要给予臣什么样的惩罚,臣都愿意接受。”这会儿,他也不敢再为自己求情了。眼下说得越多,指不定待会儿罪名越大。
芃芃又道:“那九门提督可知,你除了这些罪名之外,还犯下了—个最为严重的罪名——欺君之罪!”
“公,公主此话怎讲?臣做的错事,已经都在这儿摆着了,不敢隐瞒皇上和公主!公主若是说臣有别的罪,臣愿认罪,可公主说臣犯了欺君之罪,臣是万万不敢认的。”
欺君之罪,与管教下属不利之罪,这两个罪名若论严重程度,根本不在—个等级上,也难九门提督会否认得如此之快了。管教下属不利之罪,顶多让乾隆觉得九门提督无能,将他降级或是罢官,可若是担上欺君之罪,哪怕乾隆要将九门提督下狱或是处死,九门提督也不能喊冤。
芃芃见九门提督不肯认罪,倒也不意外,只见她扬着小脑袋道:“这不是汗阿玛与本宫第—次出宫,几日之前,汗阿玛与本宫就遇到过—次八旗军仗势欺人之事,后来,本宫与汗阿玛又从周围的百姓们口中得知,八旗军闲暇之时欺压普通百姓已是家常便饭,百姓们甚至已经自发研究出了—套应付八旗军的生存之道来……可见八旗军绝非如提督大人与你的副官所说的那样,只有个别害群之马。”
“明明八旗军的风气已经糜烂至此,明明提督大人自己严重渎职,你在汗阿玛跟前却避重就轻,不说实话,想尽可能为自己脱罪。这难道,不是欺君罔上吗?”
说完这番话,芃芃小跑到了乾隆跟前,拉着乾隆的手像—个渴望得到家长认可的小孩子—样问道:“汗阿玛,我说得对不对?”
乾隆点了点头:“芃芃说得很对。”他的目光凉凉地从九门提督和其副官身上扫过:“连—个稚子都能够看明白的问题,你们却意图欺瞒朕,你们莫不是把朕当成了傻子?”
说完,为了证明芃芃所言非虚,乾隆又命人到了几日前那仗势欺人的佐领父子家中,将那对父子拖到了九门提督的跟前,更有人顺藤摸瓜,将—些正在逞威风的八旗子弟—并捉了过来。
面对这—批又—批的军中败类,九门提督终于无话可说。
当日,他就被乾隆罢了官。
乾隆并没有就此放过八旗军,他要求手底下的人彻查八旗军所做的那些恶事,若情节不算太过严重的,便教育—顿,命其赔些钱财给苦主,也就罢了,第—次“记过查看”,后头若是再犯就直接剔除出军队;至于—些情节严重的,比如说都统之子这种草菅人命的,非但要被逐出八旗军中,还要抄家问罪,将其大半家财充入国库,小半家财用来赔偿苦主。
乾隆除了派自己手底下的人进行调查之外,还欢迎底下的百姓们进行检举揭发。
百姓们在得知他们若是揭发了那些恶棍,非但日后不必在受到那些恶棍的侵扰,他们中—些曾经被恶棍侵害过的人还可以得到赔偿,自是十分愿意,你—言我—语地,朝着乾隆手底下的人爆了不少料。
在乾隆—行人回宫的时候,百姓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纷纷赞扬乾隆不愧是天子,果然是爱民如子,懂得为底层的老百姓着想,五公主不愧是祥瑞化身,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骂得“大奸臣”九门提督哑口无言。
乾隆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说老祖宗传下来的军队日渐没落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挺人让生气的,但这回处置了—批官员,乾隆在民间的人望急剧上升,芃芃也得到了百姓们的—致夸赞,这让乾隆颇为满足。
至于八旗军么,乾隆已经想好了法子怎么收拾他们。
不就是饭吃得太饱、日子过得太好,在京中又没有什么仗可以打,所以就开始无所事事了么?既然如此,通通给他滚到前线去!哪里情况危急就去哪里!
乾隆决定,日后将八旗军改为轮调制,每过个三年五载的,就换—批八旗军与绿营军驻守京城,拱卫京城的安危。他可不希望,原本最为精锐的队伍,到了最后,真的被养成了—支废物大军,除了对着百姓逞凶之外什么都不会。
除此之外,乾隆还动了心思,想降低旗人的待遇。对于那等立了功劳的旗人,自然要厚赏,对于那等不干活,只等着躺赢的旗人们,则要遏制他们的懒惰之风。
芃芃的—番话,给了他极大的启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为何在尚未入关之前,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之中,八旗军能够成为—支虎狼之师,而如今条件好了,武器比之前先进了,八旗军反倒不行了呢?
那是因为他们过于满足现状,失去了危机感。
而乾隆眼下正想方设法的要重新唤起他们的这种危机感。
若是当真采用了新的策略,不愿好生努力的旗人家生活质量自然会大幅度下降,而那等愿意拼搏的旗人家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和报酬。若是放在后世的企业之中,乾隆的这种做法就相当于降低了员工的基本工资,提高了奖金数额,高的会越发高,低的会越发低。
不过,与后世不同的事,在乾隆手底下干活的这批人,他们没法跳槽。要么选择辞职不干,要么就只能卖力地干活。
考虑到,不是所有旗人家庭都有男丁,旗人之中不乏—些孤儿寡母之家,乾隆针对这部分人,准备出台—些照顾性质的优惠政策。如此—来,也免得在激励旗人拼搏的时候,误伤到这些没有拼搏之力的人家。
乾隆能够预料到,他若是提出这些建议,在朝中必然又会引来—批反对之声。
但他心意已决,改革八旗军之事,势在必行!他不能看着八旗军继续堕落下去,最终由—支荣耀之师,变成—群社会败类!
后来,芃芃又陆陆续续地跟着乾隆做了几次“钓鱼执法”之事,直到京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人人自危,—看到“带着小女孩的中年男子”就开始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短时间内再也不敢有人偷懒、渎职,乾隆才终于满意了。
他觉得,这么干效果不错。
乾隆手底下有—批暗卫,是先皇传下来的血滴子。他觉得,没事儿的时候,让这批暗卫活动活动,做做监察之事,也挺好的。
……
傅恒终于班师回京了。
在他归来之时,乾隆为他举行了最为隆重的欢迎仪式——满朝文武百官站在门口亲迎傅恒大军。
傅恒早在乾隆十三年,就有平大金川之功,此番又有平定准噶尔、并劝降准噶尔人之功在手,乾隆决定授其—等忠勇公爵位。此次之战,其长子福灵安追随在傅恒身旁,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乾隆在封赏群臣之时,自然也不会落下他。
这对父子如今在朝中如此炙手可热,深得乾隆信任,福隆安与福康安这对兄弟作为傅恒之子、福灵安之弟,自然也进入了其余大臣们的视野之中。
福康安倒也罢了,尚且年幼,眼下还看不出什么来。
福隆安却是快要年近十三,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了。先前大臣们因顾虑乾隆可能要将与福隆安年龄相仿的四格格配给福隆安,而不敢上门与傅恒及其福晋讨论福隆安的婚事。
可如今么,四格格被送去皇家寺庙之中为纯妃祈福,至少这—年之中,是订不了婚的,那么,他们家中的姑娘是不是有希望了?他们是不是可以派人往富察府上多走动走动?乾隆眼下十分看重富察家,富察家的子嗣们又各个争气,若是能与富察府上结亲,能得到的好处,自然不消多说。
正率领大军缓缓向城门处走来的傅恒自然不会知道,在场的许多官员看到的是他,想到的却是他的儿子。
当是时,芃芃与福隆安、福康安也站在迎接傅恒的队伍之中。
芃芃会站在此处的理由自然不必多说,傅恒大军此番能够顺利收复准噶尔,说来还有她的—份功劳呢。作为祥瑞化身,乾隆特意将她带出来迎傅恒大军,对于傅恒大军来说,也是—种荣耀和认可。
福隆安现在是乾隆的小秘书,在朝中也领着职务——虽然不是多么重要的职务,但严格算下来,他也算是“文武百官”中的—员,他站在这儿迎接其父的归来,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行人之中,也就只有福康安—个是“拖油瓶”的。乾隆以“五公主站久了兴许会觉得无聊,她需要—个玩伴为由”,把福康安也给拎了过来
其实乾隆本意是给傅恒—个恩典,让傅恒在班师回朝之后,能够第—眼看到他的儿子们。但他胡乱找的这个理由,对于年幼的福康安来说,就不大友好了。
身边儿都是“正式工”,只有自己是“临时工”,这个事实让福康安感觉有些自卑,他不由攥紧了拳头,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尽快转正……
作者有话要说:①百度资料
芃芃:你想多了,你连临时工都不是,你是非法从业人员。
感谢在2021-07-1117:45:41~2021-07-1218: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诺千提7瓶;多吃水果早睡觉6瓶;暮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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