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昌婉婷,张本民没有深说什么,因为渊源太过复杂,根本就无法找到合适的话题。胡华浩也感觉到了,只有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说中午还有事,就不留吃饭了。
离开县大院的张本民有些惆怅,昌婉婷的身影老是在脑海中晃动。不过很快,他就收拢了思绪,开始想另外一个人,薛金枝。
张本民独自去了圆方楼,在路对面一棵行道树后默默地注视着薛金枝的服装店。
店名有点土,叫“民枝”。这让张本民百感交集,一定程度上说,店名充分表明薛金枝的心里还装着他。
薛金枝的身形,依旧是屏坝供销社柜台里的那个记忆。霎时,往事一幕幕涌进张本民的脑海,他有股冲动想奔过去拥抱她。然而,冲动只是一瞬间,张本民知道必须克制,他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打算离开。
离开前再深深地望一眼,可是,却意外看到了一个龌龊家伙,刘维能。
刘维能叼着烟,挑衅地斜靠在服装店门口,戳戳点点地说着什么。薛金枝似乎并没有理会,就当他不存在。这可能让刘维能气急败坏,他大步冲了进去,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
张本民顿时气血上涌,然而理智再次提醒不要冲动,有些事忍一时从长计议方得始终。刚好,有一名店员上前帮忙,把刘维能隔开,然后又招呼另外两人挡在了中间。
刘维能挥舞着手臂跳嚣了一阵,很不甘心地啐着唾沫走出门外,点了支烟后,回头吼了几句才骂骂咧咧地离开。对此,当场忍住的张本民并不是说听之任之,暗地里行动是少不了的,接下来,他打车一路跟随。
刘伟能还是在交警一大队上班,不过是不是继续干事故处理中队队长无法得知,不过那并不重要,在张本民看来,他只是个即将被打残的衰男而已。
确定了工作单位,张本民转身离去。站在交警一大队旁边的路口,看着熟悉的街景,他想到了在县城的种种过往,一时间颇为感慨。在回头找蚊子他们的时候,他没有打车,觉着走一走曾经走过的路,也是种难得的机会。
中华路,极乐大世界音像店。
看到这个已显陈旧的店招,张本民忆起了以前在屏坝乡街上开录像厅的事情,那会儿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一趟,换租一批新碟片。另外,还曾让这家崔姓中年女老板收过国库券。
生命中的任何相遇都是缘分,张本民感触之余,挺了挺脖子,走了进去。
女老板嗑瓜子的习惯还在,但却没了以前的那份消闲。
“好久不见,崔大姐!”张本民脆亮亮地喊了一声。
女老板愣了下,回过神后忙道:“哦,你,是你?!”
“咋了,难道还不能来看看崔大姐么?”
“嘿,还能记着我这个老婆子,真不错!”女老板笑道,“现在又发什么财了?”
“发啥财啊,随便混混而已。”
“我不信,你这家伙头脑灵活得很,从小就琢磨挣钱的事,又是放录像又是收国库券的,像你这样活套的人能不发财么!你呀,也别在我面前装穷,又不向你借钱。”
“不是那意思,现在真还没发什么财,不过嘛,也是早晚的事。”张本民道,“崔大姐,瞧你这店,似乎不太景气了。”
“就是啊,眼下录像厅虽然多了,但碟片店也多了,挣不到什么钱。”
“转行,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张本民道,“往后几年,建筑材料会涨一波,你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什么黄沙、钢筋和水泥,买点屯着,等贵的时候卖掉,几乎能翻倍地赚。”
“真假的啊?”
“相信我,你就能赚钱。”张本民道,“我是有内部路子的人。”
“你可是能说会道的,我老早就见识过了。”
“什么意思?难道还不相信我?那你好好想想,我有忽悠你的必要么,除了白费些口舌,有什么好处呢?”
“嗐,行了,不管怎么样,都一样感谢你,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那份真诚。”女老板道,“或者说,你还能记得我,来跟我聊几句,就已经很好了。”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法再讲什么。”张本民道,“这样好了,眼下你有什么难办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下,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内部路子。”
“你小子,就想证明有出息了是吧。”女老板说着就皱起了眉头,道:“说来也巧,我确实遇到个麻烦事,真希望有人能帮帮忙。就在前天,我家刚初中毕业的孩子被一帮小混混逼着去打人家耳光,结果被抓了,据说要拘留十天半个月的。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早点出来?还有,要是有什么案底的话,能不能抹掉?”
“哟,你这事儿还真实用。”张本民稍一寻思,道:“如果实情真如你说,你孩子是被逼的,那就尽管放心,事儿绝对能办。”
“绝对真实可靠!”女老板道,“不过我得提醒一下,那帮小混混家里都有点关系,他们靠着关系串通一气后,对我孩子很不利。”
“别怕,最迟明天就让你见到结果。”张本民一点都不含糊。
“哦,那,那……”女老板激动了起来,“那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用感谢,说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就这点事还用客气?”
“哎哟,我这是天降喜事啊!”女老板丢掉手里的瓜子,掏出钱包,“你看看需要花多少钱?”
“花什么钱?”
“不得打点打点?”
“什么叫路子?真正有路子的人,做事从不需要打点。”
“嘿哟,你真让我觉得有点太过神秘了,感觉好像有点不真实。”
“等着看结果就是。”张本民道,“现在不多说,说多了你的头脑会云里雾里的乱想。来,把你孩子的名字告诉我。”
“好好好!”女老板连连点头。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张本民便晃着脑袋,很是神气地走出门外,留下有点愣神的女老板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算不算做好事呢?张本民心里涌起一阵阵满足感,不过想到有可能会徇私枉法时,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但转念一想,社会的公正是多面性的,只要使使劲,把唆使打人的几个幕后小混混治了罪,不就得了么。
心情重新轻松快乐起来,张本民看看时间,咂了咂嘴,抬脚往西关路大步走起,他要到勿忘我酒馆去。他还记得酒馆的女老板姓吴,浑身上下、言语间都透着股让男人肃然起立的劲儿。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张本民只是朝门口一站,吴老板就荡着一串娇笑走了过来。“贵客啊,这么长时间干啥去了?”她斜着嘴角,扭着腰身,“也不照顾照顾店里的生意。”
“哟,吴老板是越来越有看头了,果然,前几年没看错!你就是那么优秀!”张本民乐呵地道。
“优秀有个那玩意儿用,这年头关键是要有钱。”
“听你这意思,生意不怎么样?”
“就那样吧,时好时坏的,如今饭店不是越来越多了嘛,钱不好挣了。”吴老板道,“怎么,你能介绍生意?”
“正有此意。”
“好,给提成。”
“不要。”
“无利不起早,那你想要什么?”
“就想感受一下你身上那股子隐隐的劲儿,总让人心里痒痒的那种。”
“去你的,我都这么老了,还拿我开什么涮?”吴老板一捂嘴,“能介绍点生意来,那倒是实惠得很!”
“行,中午就安排一场,然后让在座的朋友以后多拉些客源过来,把你家作为定点消费饭店。”张本民说完,拿出大哥大,一股脑地打了蚊子、殷有方、孙义峰等几人的电话。
吴老板一看张本民手持大哥大,电话打得真叫一个痛快,就跟免费的一样,那实力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哟哟哟,你还真行啊!”她羡慕中带着崇拜,“小兄弟,这几年都干啥了?是倒腾国库券发达了么?”
“国库券只是弄着玩玩,靠他发家致富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呢。我啊,是运气好,收了件古董,卖了个大钱。”
“那也是你祖上修的福分,福报呐!”吴老板笑道,“今天我也能沾沾福气,广开客源,所以中午这桌酒菜,不收钱!”
“得收,不收钱就没法吃了。”张本民很坚决,掏出两百块钱,“先付账!”
“呀,你这是要干嘛呢?”吴老板看了眼面前的票子,笑得有点花枝乱颤,道:“这么多钱,你除了喝酒吃饭,还想干啥?”
“嘿哟,吴老板你啥意思?”
“啥意思?那要看你是什么意思了。”
“在吴老板面前,我甘拜下风,你还是那个你,姜还是那块老姜啊!”
“嗐,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大小也就这点本事了,以后还得靠你关照呢!”
“那绝对立竿见影,中午饭桌上就能把这事定下来,不就是吃饭喝酒嘛,到哪儿不一样吃喝?我看就你这儿最好!”
“那就说定了,我绝对要好好谢你,等中午喝完酒,下午你留下来歇歇?”
张本民一看要来真的,马上道:“今天可不行,忙得要命,吃完饭还得谈几个生意,耽误不得。”
这话虽是借口,但张本民下午确实也没闲着。
“有事忙就算了,可不能耽误你发财。”
“就是嘛,我要是发了财,天天带人到你店里吃饭,保你生意兴隆。”
“好咧!我这就准备菜肴去!”吴老板欢快地扭身去了厨房。
张本民见时间还早,也暂且离去,刚才他说忙,并不只是借口,事实上真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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