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客气了。”元皓先是客气的拱拱手,而后再道:“侯爷若想箭矢精准些,不妨用更重的弓试试。”
凌沺心头如何作想,元皓并不知道,也不在意。
虽然他的武艺、刀法也十分不错,但他并非痴迷于此,而是射艺。
弓、弩、标枪、飞刀、飞斧等等,他都极为喜欢,亦或者说他更喜欢那种远距离精准命中目标的感觉,而非近距离的厮杀。
这是个人性格和喜好决定的。
他见到凌沺这样对投、射,其实很有天赋的人,却是不能精确射出箭矢,是极为惋惜和遗憾,故而迫切想做些什么,对之有所帮助的事的。
就像凌沺见到他的实力,会担心他因为受伤再无法驰骋沙场的心情一样。
“也好。”凌沺见他如此,莞尔一笑,从善如流的应下。
左右他也没想在这天门关去做些什么,就练练弓箭也不错。
当下便去弓架上,取下一张张拉力不同的战弓,逐一尝试。
但作用并不大,毕竟他自己以往用的弓,因为他力气大,也都是拉力相当沉重的,如果可以的话,早就可以了,不至于现在才发现问题。
只是凌沺也没有放弃,仍旧在认真的试着,尝试去掌控那细微的力道。
那是他这些年一次次训练、厮杀而练就的本能,有时候这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就可能救他自己一命。
但比起让之下意识的出现,他更想能将之掌握,哪怕这样会让他左手出招变得慢一些,迟滞一些。
可便是本能,他也希望是自己可控的,而不是全部凭借身体习以为常的下意识。
所以他在极其刻意的、将所有注意力不再放在箭矢上、战弓上,而是自己的双手。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有些僵硬,那种发力过度的僵直、生硬、不灵便。
射出的箭矢倒是不那么歪了,基本都能上靶,也在渐渐更多的命中靶心。
“咔吧、嘣”连续两声,一轻一响,好好的一柄战弓,终于不知道在凌沺射出第多少箭时,不堪重负,直接崩断开来。
凌沺也不再去取弓,而是抽刀在手,右手单手持刀,将左臂从肩头到指尖,紧紧贴在身上,强绷着一动不动,连摆动都不让。
这时凌沺的感觉更加明显,左手不自觉的会想要抬动,动作很细微,但是极快极快。
毕竟即便不学武的人,动起来,左右手也会下意识摆动,那样才自然、协调,也舒服。
而这以往是被他全然忽视的。
当下有意去关注,他发现自己现在像羊癫疯一样,右手每出一刀,左手都微微动一下,他出刀还极快,左手也是跟随而动,像在快速的抽搐一样。
看得结束早操,来到这边的萧无柯满脸讶然之色。
可凌沺对其他事已然置若罔闻,又将刀交于左手,紧夹右臂,继续挥刀。
情况一样,甚至更加明显,右手抬动的速度和力量,比之左手更快更大些。
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尽管左手也用的十分灵活,却也仍旧有不小的差别。
这让凌沺来了更多的兴趣和专注,不是专注挥刀,而是专注于分心控制自己的另一条手臂。
这是与以往完全相反的练习方式,以前的他恨不得另一只手抬得更快一点,即便不是手持双刀或者出拳等,也可以让他转圜更快,可有的后手和变化更多。
“去马场,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持盾要稳,出矛不仅要稳,更要快!”萧无柯从元皓那里得知事情始末,对凌沺喊了一声。
“好。”凌沺回神,应了一声。
而后快步往另一侧的骑兵校场行去。
“劳烦哪位将军来帮个忙。”到地方后,凌沺对着跟着萧无柯一并走来的几位将领拱手道。
“我来吧。侯爷需要我怎么做。”此时跟在萧无柯身边的,都是大将军府的属官,柳雎自然也在,行上半步问道。
“那就麻烦柳长史了,我会将盾架好,长史只管向盾牌攻击便可。”凌沺客气一声,对柳雎道。
说完便取了一面骑兵圆盾,直接把周围的盾面都给砍了去,只留了中间护心镜似的铁圆护,还有固定盾内握手带的一块横板。
然后自己去搬来一些骑兵练习冲锋中攻击的木人靶,密集的摆在一侧。
这才上马,对柳雎点点头示意。
柳雎这时倒是有些犯了难,看了萧无柯几眼。
凌沺这“盾”也太小了,而且他就架在心口,稍有差池,就可能把凌沺一枪干掉,这活儿不好干啊!
“去吧,他该有把握的。”萧无柯如此道。
柳雎就差没翻个白眼,另一边凌沺也是再度开口,又想及凌沺的武艺,柳雎深吸口气,也拉来匹战马,拎着一杆骑兵长矛,来到凌沺对面。
两人对冲而过,凌沺倒也没换长矛,而是一手刀一手拿着那‘盾’,将盾死死架在那里,另一只手则快速挥刀斩向那些木人靶。
而柳雎则是一矛向着凌沺手中那小小的盾刺去,没用矛头而是尾部。
“柳长史无需顾忌,也不用刻意去找我这面盾的位置,就向这里刺便可。”柳雎的矛刺的很准,但是凌沺的手,其实下意识动了,想提前迎出,主动挡开柳雎的一刺,而柳雎也是挥矛迎上刺中,中间是微微变了下方向的,因而凌沺才再开口道。
他有点儿感觉了,不过还不够,没有那种有死亡威胁的压迫。
以前他都是在那种感觉下,将刀、将手更快敌人一步的递出去,或挡架或杀敌,现在他要同样在这种感觉下,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动。
准确的说,是想动就动,不想动那就丝毫不能动。
他不需要下意识,任何的下意识在被人发现后,就是规律,也是漏洞,他要一切尽归自己所掌!
这世间很多事都可以不由自主,唯独他自己的身体不该这般!
“好!那侯爷当心了。”柳雎既然应了,也不会反悔,当下沉下心来,极为郑重,确保自己不会失手。
“来!”凌沺兴奋的喊了一嗓子,打马再冲。
一手仍旧快速挥刀斩击木人靶,一手持盾牢牢定在那里。
柳雎的矛快速刺出,但凌沺的手又动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长矛还是刺在了盾上,却是没有刺在正中,顺着弧度滑到一边错过,又点在凌沺右胸上,身子猛的一个趔趄,好悬没掉下马去。
柳雎虽是收力了些,却也心下一惊,连忙向凌沺看去,凌沺却道:“没事。我有内甲在身,大胆来。”
而后舔了下嘴唇,继续向着柳雎冲去。
柳雎此刻心下更加放心不少,两人一次次对冲,凌沺又挨了起码二三十下,这才成功在心口完全挡下一道刺击。
这让凌沺开心异常,兴致勃勃继续拉着柳雎陪练。
一练就是日上竿头,柳雎衣衫被汗水完全浸透,脸色都在发白,这才停了下来。
“辛苦柳长史了,凌沺铭记在心。”凌沺下马,扶住了有些虚浮的柳雎,正色道谢。
“侯爷莫要客气,只求少帅日后倘若外出,侯爷遇见了,不为难处,能襄助一二。”柳雎回以笑意,坦言己意。
他也是精明通透之辈,有些事即便萧无柯他们不说,他也能猜测一二。
自不是无缘无故给凌沺当这陪练。
“力所能及,我会的。”凌沺点点头,微笑应下。
他并不反感柳雎这般作为,他们又不熟,有所求才是应该的。
相比于自己实力增进,其他反而都是小事。
他虽然没有隆武城武痴那么疯,却也同样是热爱、痴迷武道之人。
“多谢侯爷。侯爷在关内期间,柳某若无要事在身,侯爷尽管吩咐,必随叫随到。”柳雎欠身拱手道。
这一次陪练的人情太薄太薄,不过累点而已,他不介意多来几次,让之稍稍厚那么一点,他日凌沺真有出手襄助之时,能多出一丝力气也好。
萧无柯不会求人的,他太了解了。
萧欢虽然不是他女儿,却是他一手带大的,武艺、学识大半都是他教的,没有师徒之名,确有师徒之实,萧无柯不求人,他求便是,丫头够苦了,都恢复了女儿身,还像以前一样干嘛。
“不必了。我有了些感觉,勤加练习很快就可以了。”凌沺摇摇头,而后再笑道:“长史放心,我应了就是应了。况且,未必需要我的,你家萧帅也是有人的。”
说完凌沺挑挑眉,柳雎显然是不知道萧无柯、萧无涯的关系,不然哪里需要跟他来这一出,也是有趣。
柳雎却是不得其解,疑惑之极的看着他。
“无柯、无涯,真有那么巧么?”凌沺笑道。
“呃?齐国公??”柳雎瞪大了眼睛。
“嗯哼。二大爷可只有徒弟,你说这世袭罔替国公爵,以后得怎么办?”凌沺再道。
真说起来,萧欢这阡陌崖二代的身份,比他可正经的多了。
还怕没人撑腰?
把二子生在燕州放养长大,也亏萧无柯他爹想的出来。
“萧无柯!你大爷的!看老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特娘很爽吗!!”柳雎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莫名气力涌入身体,腿也不酸了,是腰也不软了,大步流星就找已经离开多时的萧无柯算账去了。
凌沺在后面乐的欢实,跟在后面前去看戏。
虽然老萧也给他指了个道,但是凌睚眦可没忘了,这老头摆自己一道的事。
能给他上点眼药,那是绝对不会放过滴。
当然,萧无柯并非全然不知情就是了。
这事儿也是他让凌沺有意无意吐露出来的,让天门关众人知晓,以安稳些人、震慑些人,流传出去更好,也为以后铺铺路,可并不是真不在乎这个女儿。
只不过凌沺没按计划来,给他添点儿小麻烦,乐呵一下,看看热闹。
而且柳雎虽有真情流露,却也大半在演戏,也是顺势得了凌沺眼色,将之就此宣扬开。
今日之后,天门关上下,都将知道萧欢还有个叔父,一个让人闻之生畏的叔父,同时还有一大帮子大爷、叔叔、师兄作为倚仗。
有任何心思,都往下压压,毕竟这帮人没一个好相与的,都是杀人如麻的凶货,还权势滔天。
漫说得罪,攀附都有危险呢,得慎之又慎的。
虽然这并不是萧无柯最初的所想的方式,但而今天门关需要稳,需要快速的稳定,不能有一丝波澜升起。
这个方式,最为直接、有效。
配合上吕烨猜测、凌沺证实的,夏侯精兵调往乾坤关,以及新建罪卒营位置较为临近天门关一事,也可以给很多人传递一个有支撑、不是孤军奋战的信号,以提振士气,不使因为备战,乃至可能有大战发生的压力,而有人心下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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